报上名字,来过许多回,对他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快到饭点,小童直接引着谢钧去了小厅:“除了谢大人以外,赵老还约了他最近交下的好友,赵老说既是亲友宴,正厅显得拘束,宴就摆在了小厅,还望谢大人见谅。”
谢钧自然不会介意,来这一趟吃什么、在哪里吃、同谁吃都不是重点,赵老要谈些什么才是。
穿过竹林,一进小厅,比起好几年不见的老师,谢钧第一眼就瞧见了林二小姐,即使她今日穿浅青色衣裳,并不打眼。
定睛一瞧,她头上顶了个金簪,簪首是一只展翅的金蝴蝶,翅膀不甚对称,谢钧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不过触角是用弹性金丝制成,林二小姐起身时,随之颤颤悠悠,像真蝴蝶初展触须,带着几分生趣与灵气。
谢钧将食盒放在矮案上,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回,同赵老行礼,道:“老师说想提前过端午,学生特地带了些粽子。”
赵老打开食盒,毫不客气地当场拆了一个,欣慰道:“元衡还记得我爱甜的。”
这边师生打完招呼,林蕴也起身同谢钧行礼:“见过谢大人。”
谢钧进来的时候,林蕴正在同赵老说话,赵老说的还有人来吃饭,林蕴正担心遇到不熟的人会不会拘束,不承想这个人会是谢大人。
那跟上司吃饭,她就更拘束了。
不过谢大人今日看着有些不同,眉眼依旧是清冷孤傲,但沾了水汽,显得朦胧起来。
就像墨,掺了水,晕开了,清浅许多。
作为攒局的,东道主赵弘简乐呵呵道:“你们一起在做‘九麦法’的事,应当认得的。”
赵弘简同林蕴介绍道:“谢钧从前是我的学生,他平日里事忙,抽个空陪我提前过端午。”
谢钧居然是赵老的学生,他如今身居高位绝对离不开家学渊源,母亲崔氏通透,恩师赵老渊博。
至于什么过端午,林蕴方才看见粽子的时候就惊讶了,端午还有快一个月呢,果然成功人士就是不一样,过节调休能前后调一个月。
这边赵弘简在向谢钧介绍林蕴:“林小姐是我一见如故的忘年交,最近我们一同在大兴种瓜,今早同她一起从大兴回来,就留她吃一顿饭。”
谢钧拧了拧眉,他是学生,她是好友,老师年纪一大把,算辈分这事有些糊涂,他们得各论各的。
谢钧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林二小姐,又见面了。”
***
总归林小友是女子,怕她不适应,今日这宴赵弘简并未安排围桌而食,而是设几张矮案分食。
各自落座,窗外竹影摇曳,小厅内香炉袅袅,乐师清越的琴声中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清雅又宁静。
因是亲友小宴,没依那套繁复的什么三献压轴的上菜规矩,菜肴装在白瓷小碟里,一道道呈上。
最先上的是珍珠圆,其实就是肉丸子,不过将肉捣得细如泥,制成圆形似珍珠。
赵弘简特意道:“我记得元衡你幼时爱吃这丸子,说这是团圆,特地吩咐第一个上这个。”
林蕴感叹这对师徒情谊深厚,谢钧嘴上道谢,内心越发警觉,这般殷勤,看来老师所图不小。
然后蜜炙鸡脯、芙蓉鲫鱼等荤菜上了,夹杂着素什锦、蜜渍藕片、芸豆卷等素菜糕点,最后上了一壶桂花茶饮。
这餐食清鲜素雅,好看又好吃,林蕴忙了一上午,吃的每一口还是保持了斯文,就是下筷子速度极快。
谢钧一边应付老师,一边瞧林二小姐吃饭,她下箸犹如塞上快马蹄不停,谢钧瞧着感觉自己下筷子都变快了,再看老师亦是如此。
谢钧压下笑意,刚想说要不要给林二小姐加菜,就听见老师说:“要说渊源,元衡你和林小友可不只是共事,她和陆少卿快要定亲了,你还不知道吧?”
赵弘简想着既然想让谢钧不反对林蕴从他那里夺权,可以先套套近乎,陆暄和是他好友,好友之妻的身份,比单纯的上下级更亲近些。
谢钧嘴角扯平,听老师还在说林二小姐和陆暄和关系如何好。
“我也是前日才知道,暄和那小子一休沐就来看林小友,你看小友头上这根金簪还是前日他特地来送的,说是亲手做的,平日里一根木簪子就行的小友硬是戴了两日。”
提到这个林蕴也笑起来:“的确是表哥有心了。”
之前她同陆表哥提过两句闻世子送了她一盒农具模具,也提到闻世子手艺好,给堂姐打得金蝴蝶灵巧好看。
说的人只是单纯夸奖,听的人却记在心里,表哥私下竟找闻世子学了手艺,前两日特地送了这支蝴蝶簪子给她,同她说:“这第一支做得不够好,但还是有些意义,想送给表妹。日后表妹不用羡慕别人,旁人有的你都会有。”
林蕴拂过头顶的蝴蝶金簪,上面镶着一颗红宝石作蝶心,色泽浓艳,仿佛一点火落在翅上。
谢钧此刻宁愿看老师那张沟壑丛生的老脸,也不想给林二小姐的笑脸一个眼神。
谢钧压了压眉眼,道:“老师,此事我知道,林二小姐和陆少卿的亲事还未定,为了不坏林二小姐清誉,这才没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