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地望到阿利斯的白袍停在在市集入口处,便不再追赶了。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抹了把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汗。
因为阿利斯并不是那种会特别为难别人的性格,除了克洛德之外。
想到这,霍尔姆主教嘴角微动,心里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不过,这一笑还是很快就又收了回去。
因为他心里清楚,阿利斯并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再说,虽然阿利斯总是把自己的能力推到与神主能交流上,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不用雨果多解释,就以霍尔姆主教的观察可知,阿利斯聪明得可怕,一点就通。
知道自己说了那种话,而霍尔姆主教又不让他追问理由,或多或少,阿利斯肯定会去询问自己周围的人收集信息。
霍尔姆主教的目光在街角游移片刻,眼中一闪而过的是一丝无法言说的担忧。
克洛德?他倒是不担心。克洛德这人口风极严,不会随便把霍尔姆主教上船后,总是间隙性流血,时不时受到疼痛折磨,有时候差点吃不下饭的事情随便往外说。
可要是去问莱斯利……
霍尔姆主教顿了一下,眉心缓缓皱起。
那孩子肯定对阿利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披着白袍,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跌跌撞撞地穿梭着,就像是一头要被铁棍追着跑的老鹿。
连主教的病都能说出口,就是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看来是更不好撬开口了。
曾几何时,他以为只要能践行自己的信仰,那么自己在这一生里面,任何时候结束生命都可以。
就算再去问别人,估计结果也是一样——都是一场空。
*
舒栎在克洛德平静的注视下,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当年,他的导师就是在这铁棒下死去的。
舒栎耐心地等着克洛德回应。
他其实应该要把信件偷偷压在所有信件底下,把那封信藏得更深些,更不该对阿利斯说那种脆弱的话,引起对方的注意。
直到它复发一次又一次,频率越来越高。
他认为一直追问这个名字的自己还蛮自恋的,也实在自作多情,真以为自己能给谁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又或者,真的认为自己还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得到答案之后,你就可以走了。”话音刚落,克洛德可能是料想舒栎不会那么干脆地离开,反倒是自己先跑了。
舒栎默不作声地把椅子往后拉了一点,伸手拿出一个干净的坐垫,轻轻地放在了霍尔姆主教的位置上。
这样的决定已经做好了。
他希望自己能够体面地死去。他想亲自选择自己的死法,哪怕死,也要为救人救世而死。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像是野草一样疯长,怎么也压不住。
学徒干脆点头,“是的,您也要治疗吗?”
他顿了顿,又朝着莱顿神父一边看,一边确认道:“十几年前,赛尔蒙公国的神父们都喜欢用这个名号给孩子们当教名,只是后来时过境迁,这个名字用的比较少了。”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竟一个人走了进去。
那时候老师的死亡让霍尔姆主教深深地知道一件事,即使自己痛苦得再厉害,他也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命运,这种死亡。
克洛德却像是完成了一次某种无聊的交易般,语气低而平淡,“你过来,不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只有自己知道,什么正在追赶着自己。
毕竟谁都知道,他是有像他母亲奥朵拉那样的治愈能力。哪怕是碰碰运气,只要还有一丝希望,霍尔姆主教肯定也会去找莱斯利的。
舒栎相信他们,利弊权衡之下,也是开口问是最合适的。
第一次治愈的时候,霍尔姆主教认为自己的病症是有救的。因为他的身体真的彻底好了。
舒栎愣在原地,表情逐渐裂开,像是当头被雷劈了一下。
可更让他震惊的是,克洛德居然真的说了,把霍尔姆主教的隐私毫无防备地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