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命令没有丝毫犹豫,干起这知客僧的引路工作也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用他私下对其他僧人的话说就是:“法海禅师一言一行,皆蕴含大智慧、大慈悲。若是我一时不能理解,那定是我的智慧福缘不足,绝非禅师。。。
梁王在梦中坠入一片火海。
烈焰如蛇,缠绕四肢百骸,却不灼皮肉,只焚心神。他看见自己身着儒衫,立于一座书院门前,桃花纷飞如雨,春风拂面,书声琅琅。一名青衣女子自廊下缓步而来,眉心一点朱砂,唇角含笑,手中执一卷《诗经》。她唤他:“山伯兄。”
那声音如丝线穿心,牵动五脏六腑。
“山伯……山伯?”梁王在昏迷中喃喃出声,额上冷汗涔涔,手指痉挛般抓挠床褥。阿阮悄然推门而入,手中托着一碗黑药,轻步走近床前。她凝视着他痛苦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似怜悯,又似决绝。
“快了。”她低声呢喃,“再听一次琴,再看一眼画,再念一句词……你就会全想起来了。”
她将药碗搁在案上,指尖轻点碗沿,一道赤芒悄然渗入药汁。随即,她取出一枚铜镜,镜背刻着细密符文,正面却模糊不清,仿佛蒙着一层血雾。她对着镜子低语:“主人,他在动摇。记忆的封印正在裂开。”
镜中忽然浮现一张女子的脸??红衣,长发披肩,双目如血玉般幽光流转。她的声音从镜中传出,空灵而凄婉:“八十年前,我死在他成亲那夜;七十年前,他转世为将军,亲手烧了我的庙;六十年前,他贵为宰相,下令掘我坟墓,毁我遗骨……可每一次,我都归来。因情不灭,魂不散,劫火不熄。”
“这一次,”镜中女子缓缓闭眼,“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爱上我,再亲手杀我,最后……被这爱焚尽神魂。”
阿阮垂首:“属下明白。”
她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口气,药香弥漫开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与腐土气息。这是“引忆散”,采自九幽冥火边生长的“忘川草”,能唤醒深埋轮回中的执念,却也会加速劫气觉醒。一旦服用三日,宿主要么彻底疯魔,要么情劫爆发,点燃火历。
梁王在昏睡中被喂下药汁,喉头滚动,眉头微蹙,似在抗拒某种无形之力。阿阮收碗退下,临行前回头望了一眼墙上新挂的画??仍是那幅《化蝶图》,只是画中女子的面容,竟与昨夜井底倒影一模一样。
***
三日后,梁王开始做同一个梦。
梦中,他与那青衣女子结伴读书,同窗三载,情愫暗生。她唤他“山伯兄”,他称她“英台妹”。她女扮男装,聪慧过人,却总在月下独自垂泪。他曾问:“贤妹为何常愁?”她答:“恐缘分浅薄,终难相守。”
后来她归家,他追至祝家庄,方知她是女子。他求见祝员外,却被拒之门外。婚期定下,新郎是马文才。他在寒风中跪了一夜,无人开门。他病倒,呕血,弥留之际只求见她一面。她来了,披着红嫁衣,泪如雨下,将一只玉蝴蝶塞入他手心:“来世若再相见,愿我们不再错过。”
他死了。
她跳了坟。
坟开,两人化蝶,双双飞去。
每一次梦醒,梁王都浑身颤抖,胸口剧痛,仿佛真有断肠之苦。他开始在书房中踱步,翻找古籍,查阅《梁祝传奇》《南楚志异》《情蛊考》等书,却发现所有记载皆残缺不全,唯有一句反复出现:“**情极则火生,火动则历启。**”
他猛然想起那夜井底女子的话:“你不认得我,可你的心认得。”
“难道……我真的曾是梁山伯?”他站在铜镜前,盯着自己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熟悉的痕迹。忽然,镜面泛起涟漪,他的倒影缓缓扭曲,竟变成了一个青衫书生的模样,唇角含笑,眼中带泪。
“是你。”书生开口,“你终于听见了。”
梁王怒吼一声,一拳砸向镜子。玻璃碎裂,鲜血顺指缝滴落。可那声音仍在耳边回荡:“你在逃,可逃不过命格。‘梁’姓宿主,‘祝’字命格,七世轮回,次次相逢,次次分离,次次焚心。这是天定之劫,也是火历之钥。”
他瘫坐在地,脑海中无数画面闪现:书院、誓言、病榻、坟前、蝶舞……真实得不像梦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阿阮捧着一封信走进来:“王爷,宫里来的。陛下邀您明日赴宴,地点在太极殿偏厅。”
梁王接过信,手指微微发抖。信封上盖着御玺,却无署名。他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薄纸,纸上写着一首诗:
>**“昔年同窗共读时,桃花树下许相思。
>今朝重逢洛阳殿,莫问前身莫问痴。”**
字迹娟秀,与那日在化蝶祠拾到的纸条如出一辙。
“她在宫里。”梁王喃喃道,“她一直在等我。”
阿阮低头不语,袖中手指却悄然掐了个诀。一股无形波动扩散而出,直透地底。千里之外,衡山祝融峰顶,那团冲天赤焰猛然暴涨,竟在空中凝聚成一座火焰宫殿的轮廓。殿中,一道红衣身影缓缓起身,抬手轻抚虚空,仿佛在触摸某人的脸。
“山伯,”她轻声道,“我来了。”
***
同一时刻,皇宫太极殿内,晋帝正立于浑天仪前,注视着那根指向“火历元年”的指针。国师跪伏于阶下,头顶伤疤汩汩渗血,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