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之恍悟。
他沉默须臾,放下拉着谢姝妤腕子的手,坐上床,小心翼翼地抱住她,“不丑,姝妤怎么会丑。……再说了,你在哥哥面前怕什么丑啊。你什么样子,在哥哥眼里都好看,哥哥都喜欢。”他低头,在谢姝妤发顶亲了下,“乖,让哥哥帮你擦药,咱们擦完药,脸蛋就快快地好了,到时候又和以前漂漂亮亮的样子一样了。”
这话起了效。谢姝妤迟疑了会,缓缓放下手,低垂着脸转向他。
她眼眶里还有未干涸的水痕,流淌在左脸凄惨的红瘢上,说不出的可怜。
谢翎之静静地看着她的脸,一声不吭,往指腹挤上药膏,一点点帮她擦脸。触在她肌肤上的手指微微打颤,将药膏均匀涂抹在伤痕上后,他放下药,将谢姝妤紧紧抱进怀里。
——姝妤从小听别人夸她漂亮到大,她醒来后第一眼看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谢翎之紧紧抱住谢姝妤瘦小的身板,牙关咬着浓深的恨意,“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哥哥绝对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事。”
他们住院期间,那位叫荣阁的警官也来探望过他们两次。
荣阁长得小帅,眉目浓黑,轮廓刀削斧刻般端正分明,就是肚子有些圆,额角也有块不起眼的疤。他第一次来时笑容可掬地提着果篮和零食,结果谢姝妤被吓得又哭又叫,谢翎之立马把他撵了出去。荣阁站在走廊里愁眉苦脸地跟谢翎之作了自我介绍,还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和跟顾岚的聊天记录,以证明自己真的是他们妈妈的朋友,并非拐骗小孩的怪蜀黍。
谢翎之表示了信任,回去安抚好谢姝妤后再出来,跟荣阁沟通了一番。
荣阁告诉他,他们的伤情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现场取证和审讯也已完毕,现在梁一乔被移送去了检察院,下个月开庭。
“大概能判多久?”谢翎之问。
“少则五年,多则七八年。”
“……这么短?”谢翎之望着荣阁,愤懑得甚至有些想笑,“我和我妹妹可是差点连命都没了,我妹妹现在躺在病床上,下床走路都走不了,只能坐轮椅,连别人说话都听不太清,你告诉我梁一乔只要坐个几年牢就能出来继续逍遥快活?”
荣阁避开他的视线,为难而无力,“对不起……因为梁一乔没对你妹妹造成实质性侵害,你们的伤情也没到重伤程度,所以只能按猥亵和故意伤害定罪。……抱歉。”
抱歉。对不起。
这些屁话发明出来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法律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不存在。
要是没有法律限制,谢翎之想,他有一百种方法让梁一乔不得好死。要是有人敢指责他,他就也说声对不起然后反省一分钟——他都诚恳地道过歉了,还指责他干嘛啊?地球上七十多亿人口,少梁一乔一个怎么了?
什么道德什么法律,全都跟梁一乔一块去死吧。
谢翎之握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因过分用力而战栗着发白,他不再跟荣阁多说,一言不发地起身返回病房。
荣阁的第二次来访,是来通知谢翎之,梁一乔判了。
因为认罪态度良好,加上积极给予经济赔偿,法院从宽给他判了六年。
谢翎之对此没做什么表示,反应比上次平静了些,像是也认了。
荣阁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挺厚的牛皮纸信封,交到谢翎之手上,“你妈让我转交给你的,梁一乔的赔偿。”
谢翎之一巴掌拍开,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般厌恶,“用不着。拿走。”
荣阁叹了口气,捡起信封,拍拍灰,重新塞进谢翎之手里,并抓紧他的胳膊,不给他再扔掉的机会,“拿着吧,这是你们该得的。”
谢翎之还想再拒绝,荣阁又补充道:“想想你妹,她身上伤还没好全呢,这些钱留着给她买药吧。”
“……”谢翎之喉间咽了咽,绷着脸,静默又不甘地接过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