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珠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阏氏第一次发作是虚惊一场,那天之后就悄悄委托我留意周围的死胎,她真正发作的时候,那个死胎就藏在屋后院中,大冬天的不会腐坏,发动时用热水捂一捂就可以。」
舜英想像一下后院冻着死胎的场景,默默打了个寒噤。
桑珠犹自娓娓道:「北宛风俗,女人生孩子男人要避在门外,叶儿是早产丶哭了两声就没力,装进食盒从广寒门带出去就成。其实那个死胎比新生儿大不少,但那时候冯栩根本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
「敢在冯栩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确实很有勇气」,舜英对这个暴脾气的莽撞姑娘刮目相看,「你就不怕被他发现?」
桑珠耸耸肩:「怕啊,怎么不怕?可我这条命是十一哥救的,草原儿女知恩图报,我就该豁出命去保护他儿子。」
舜英不禁莞尔,冯彬温柔善良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收获了善果。果然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她转过身,开始从马背上卸书籍丶笔墨纸砚丶玩具:「都是给叶儿的,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忙。」
叶儿撒腿小跑着搬东西,兴奋得小脸通红,桑珠先是跟着搬了几次,忽然反应过来:「你在命令我做事?」
「是央求,央求……」舜英一边哄着她帮忙,一边笑盈盈地问,「喜欢你表哥什么?」
桑珠的脸瞬间红到耳根,愤然跺了跺脚:「当年要不是你善妒,不准他有别的女人,我早就嫁给他了。」
舜英笑不出来了,百口莫辩,不得不感慨,元旻在男女之事上丶脑子就跟被驴踢过一样。
酝酿半晌,她脸上浮起淡淡笑容,泰然地说:「我很快就不是他的妻子了。」
「你是不是看他重伤,就不想管他了?」桑珠愕然发问,旋即摇了摇头,「不对,当初你为了给她复仇,可是直接杀到柘枝城。」
「你是不是以为他有了别的女人,就不想要他了?」她越说越着急,「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是他的女人,不能抛弃他。」
「我不是谁的女人,我是我自己」,舜英笑了笑,「我不想继续做他妻子,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他很好,我也很好,我们只是不合适。」
第165章一别两宽
舜英支开叶儿,从包袱里取出三封一模一样的信函,封面正中端正地写着「褚舜英谨立放夫书元旻亲启」。
她先拿出一个锁好的木盒,递给桑珠说:「试着打开它?」
木盒锁扣的位置有几处凹点,桑珠咬牙切齿按了一阵,纹丝不动,急得直接拿刀去撬丶又用石头砸。
「嘭」一声巨响,木盒自爆了,烟尘黑灰扑了桑珠满头满脸。
「这种盒子,他知道怎么打开」,舜英拿出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木盒,放入信笺重新锁好,「若我没猜错,他现在前尘尽忘,但总有一天会想起来,也会知道怎么打开这个盒子。」
她将木盒递给桑珠,郑重道:「他打开这个盒子的时候,我会来到这里,与他办理和离的事。」
桑珠一边擦脸上的黑灰,一边怒道:「传话就传话,给我个空盒子干什么?」
「我只是让你知道,如果强行打开,这几封和离书也会被毁」,舜英平静地帮她擦灰,「你别想替他签,他只属于他自己,这个盒子只能由他亲手打开。」
桑珠忐忑地问:「那你还会……」
「我又没说不管他了」,舜英含笑看向她,「每年梨花盛开之时,我都会如约将琳琅果送到这里。」
桑珠松了口气。
舜英郑重地躬身,对桑珠长长一揖:「多谢姑娘对陛下照拂多年」
顿了顿,她挑眉露出促狭的笑容:「现在,咱们可以谈谈那柄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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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桑珠捧着木盒消失在梨林深处,舜英返身从行李中取出一块方形白色丝缎丶一壶酒丶两只酒杯。
晃晃悠悠,在树荫下寻了一方平整的大石,铺上一尘不染的白色丝缎,盘膝坐下,提壶斟两杯酒,自饮一杯丶递到空荡荡的对桌一杯。
琥珀色的梨花白,滋味醇厚丶入喉灼烈,激得她鼻尖酸楚,她缓缓闭上眼,轻声叙说着那份早已倒背如流的和离书。
「臣女褚舜英,自幼失怙失恃,幸得君家收容,免于颠沛流离丶风餐露宿,食以珍馐膏梁丶衣以锦绣华服丶居以碧瓦朱甍丶教以圣哲经学。」
景和宫纷飞的梨花下,年幼的元旻跑前跑后,因她少吃了几顿奶丶晚上少睡了两个时辰,急得连夜延请御医。
「有幸蒙君之器重信赖,伴侍东宫丶不离左右,同聆太子三师之诲丶共研修身齐家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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