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肉痛地翻来覆去看墨丶砚和笔,确信一根发丝的损耗都没有,才松了口气,将它们小心翼翼放回抽屉,拿了把大锁扣好。
「有个傻小子,看上我红颜知己家的女儿,那姑娘自小没了爹丶又一直依赖我,那傻小子找到我,想托付媒妁。」
元旭笑盈盈问:「红颜知己?哪一个?」
元璟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托付媒妁就送如此重礼,不是太傻就是太有钱」,元旭收了调侃,饶有兴趣地探问,「后来呢,怎么没成?是不是那姑娘嫌弃这小子太傻或是太丑?」
「人家不丑也不傻,年少有为丶功成名就」,元璟叹了一口气,「他只是晚了一步,他喜欢的那姑娘,早跟别人有婚约了。」
元旭遗憾地摇了摇头:「那也是无法可想,听这样说,倒是个难得的痴心人。那姑娘知不知道有他这号人?」
「拿不准,起初以为他们有点意思,还劝过跟她有婚约的那人」,元璟颇为头痛地扶额,「谁知没过多久,那姑娘就跟那未婚夫出双入对,反正她那未婚夫也很难劝,我也不好多管闲事。后来我多次托人还礼物,那傻小子却说送了便送了,落子无悔。」
元旭感慨:「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也不知那姑娘是否后悔。」
「不知道,后悔也不会跟我说。她是个大犟种,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是在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丶还要把南墙拆了继续走」,元璟怅惘一笑,「她那夫君很出色,又与她青梅竹马,若两人都不贪妄不偏执,顺遂一世倒也不难。」
元旭神色黯然,又带着欣慰和期许:「那就好,世事难两全,但愿他们琴瑟和鸣。」
「算是……举案齐眉,孩子都有了。」元璟唇角噙笑,眼底透出悲凉。
屋外传来匆忙的跑步声,他赶紧迎出门外,一眼望去大惊失色,弯膝跪下:「陛下,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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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承禕一路小跑着跨过院门,身后追了一路小厮仆婢侍卫。他跑到院中停下脚步,转身怒道:「朕命令你们,全部停下来,退出去!」
身后的小厮仆婢赶紧听命退出,侍卫们却没有退意,只是就地齐刷刷跪下丶叩头如捣蒜。
元璟抬头冷笑:「好得很,陛下的口谕也敢不听,以前庄王和烈王陛下在的时候,你们也是如此办差的?」
几名侍卫面面相觑,纷纷稽首告罪,退出院门。
元承禕目送他们走远,小跑着扑进元璟怀中,眼圈发红,抽抽搭搭问:「叔公瞧见六叔了没,我在鹤雪别苑没找到他。」
元璟正想着蒙混,承禕又说:「今天是十月初八,娘亲已经离开我们整整五年了。」
「是啊,五年了」,元璟愣了愣,眼里涌出泪花:「陛下可还记得,娘亲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
元承禕哭得更伤心:「她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可总是做不好。」
「娘亲说『承陵哥哥就是我的亲兄长,要敬他丶爱他,长大之后尽心辅助他』,可承陵哥哥战死在升阳了,我不知道该辅佐谁。」
元璟:「承陵哥哥的担子放到陛下肩头了,陛下不用辅佐谁,应当使所有人来辅佐陛下。」
元承禕:「娘亲还说『要像父王那样,克己慎行丶勤学苦读丶习武不辍』可我太笨,祖母总说我不如父王幼时学得快。」
元璟叹息一声:「陛下天资不输庄王,之所以学起来慢,只是因为陛下还要治国。就算是庄王,年幼也有让你祖母失望的时候。祖母说那些话,只是想敦促你上进,陛下切莫太放在心上。」
元承禕抹了一把眼泪:「娘亲也让我听祖母的话,可祖母却不愿意我们思念娘亲。」
元璟脸色一变:「陛下听谁乱嚼舌根?」
元承禕摇了摇头:「今天一早,徽儿让我传三舅舅和小姨母进宫,口谕还没出宫门就被拦下来。祖母说我作为一国之君,不该如此荏弱多情,又责怪徽儿召外男擅入后宫,可父王在的时候,从不避讳这些。」
三舅舅,司南侯收养的族侄褚钧贤;小姨母,司南侯么女褚舜瑶,眉眼神韵与舜英有几分相似。
元承禕定定注视着元璟,又说:「听卢大夫讲,祖母这是党同伐异丶窃权乱……」
「住嘴!」元璟惊恐地睁大双眼,顾不上礼节丶一把捂住他的嘴,「此话陛下万不可讲,若还想卢大夫活命,更要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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