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也连连附和:「咱们绝无不敬之意,只是眼看着主子和夫人如此恩爱,替主子觉得不忿。虽说那俩孩子无辜又可怜,但跟主子没关系。」
「怎么与我无关?」苻洵仰头将瓶中酒一饮而尽,笑意愈盛,「若非我当初为偷挖行兵暗道,与元昙周旋,怎会将她惹得如此疯癫?」
「主子那是为了暗度陈仓,夺取洛京」,秦川咽了口唾沫,艰涩道,「她疯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当时主子宁愿自残压制药性都不……谁知道惹得她更疯,能自甘堕落成那样?」
苻洵苦笑:「若非我去拆穿那俩孩子身世,他们又怎会失去冯彬那么温厚的养父?」
郎琊忙说:「主子是眼见元昙失控,怕她与冯栩勾结夺了冯彬的位,想逼冯彬换个可控的阏氏,同时加剧北宛和翊国的矛盾。」
苻洵摇头:「若非我养出冯栩这头狼崽子,那两个孩子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郎琊叹了口气:「主子的初衷是给冯彬送一员骁勇战将,让北宛有实力牵制翊国,谁能料想冯栩动作那么快?」
秦川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脑门:「当年的那达慕盛会,咱们盯了延恩侯府和翊国使团好几天,末了末了,全都没用上。」
苻洵拿起另一瓶酒,拔出瓶塞,仰起头往口中倒酒,他眼中泪光盈盈,却一滴也未溢出。
「主子,莫要过分伤怀,饮酒伤身」,秦川赶忙劝慰,「主子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守护故国。」
郎琊也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时翊国一旦平定北宛,就会开始对付我们。若运气好,不过交战几场丶消耗掉咱们新组建的兵力;若运气不好,那就是倾覆之灾啊。」
秦川赶紧附和:「是啊,您以最小的代价除掉荣国最大的威胁,从社稷百姓的角度看,何错之有啊?」
苻洵的笑容苦涩而讥诮:「无论初衷为何,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不杀伯仁丶伯仁却因我而死。哪有不会被揭穿的往事?哪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捷径?」
他声音忽然柔和下来:「秦川,你先回去跟夫人说声,我还有事晚些回去,叫她莫等我。」
郎琊目送秦川走远,喟然长叹:「下午瞧见夫人的气色和精神都很好,跟五年前在柘枝城重逢时天差地别。她跟主子这几年过得很不错吧,何不把这些前尘揭过,与夫人就这样和和美美过下去?」
「我何尝不想……」,苻洵痛苦地闭上眼,滑落两滴泪珠,「冯彬之死丶元昙失控丶七月大屠……因我导致的桩桩件件,全是她死都不愿面对的噩梦。」
「那个人的崩逝,冯栩有份丶元昙有份丶我也有份。我和她隔着的血仇数不胜数……」
他摊开双手,翻来覆去细看:「这双手早就洗不干净了,说揭过去就揭过去,清清白白跟她过日子,做梦呢?」
接着,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推门而出。风裹挟着雨丝旋转不休,他头也没回丶踉跄着走进雨里。
细密的雨丝如烟似雾丶交织成铺天盖地的大网,隐隐绰绰传来他大笑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如癫似狂。
「该赎的罪孽一桩都不会少丶该还的旧帐一笔都不会漏……」
「跟她干干净净地重新开始?」
「你?也?配?」
第152章锥心
锦瑟一觉睡醒,听着屋外绵密的雨声,目光扫过枕畔身侧,空荡荡的丶冷冷清清,已经接连三天如此。
「絮儿,昨晚侯爷没回来么?」
絮儿应声进来:「回来太晚,怕吵着夫人歇息,在书房睡了。」
锦瑟半信半疑,来渝安这几年她睡眠变好了,就算半夜被吵醒也能极快再次入睡。何况,以往的时候,苻洵哪怕是丑时寅时回府,也会沐浴后直接回主屋歇息。
自从她那次心软,他就赖着夜夜与她同床而眠,虽然并未……但他对睡一张床的执念简直无法抵挡。
她心不在焉地梳着头发,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披上后背,苻洵不知何时进来的,矮了矮身躯丶将头搁在她肩膀上,注视着镜中他们紧贴的面颊,翘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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