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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第1页）

他很会玩丶也很会生活，无论在市井还是乡野，他总能找到最惬意的活法，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自在又松快，流连忘返。

山中不知岁月长，今天已是五月初八。

五月初四龙舟会，惊鸿一瞥的邂逅之后，锦瑟整天都与萧望舒在一起。

五月初五上午，他接她去了城东北的来仪亭，从车内抱出一架琴，平放于亭内石桌上。

琴身幽黑发亮，木质纹理似锦缎，琴身錾刻古篆「桐梓合精」，七根透明琴弦泛着淡绿的微光——名琴绿绮。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锦瑟对音律不甚了解，却也听得出，那柔婉而缠绵的琴音中，透着深深执念和绝望。听得久了，她鼻子一酸丶险些落泪。

中午，他带她七弯八绕，拐进巷子深处，停在一家馆子前，门口的杏帘挑起三个大字——醉维阳。

「这里的老板和厨子都是沪南人，食材新鲜些，做出的口感和味道跟维阳差不多」，他举箸夹起一只鱼眼睛放进她碗里，再夹起另一只放进自己碗里，「这道拆烩鲢鱼头是他家招牌。」

「沪南？维阳？」她觉得耳熟，思索半晌问，「也是荣国的？」

他垂眸盯着桌面看了半晌：「如果你想，它就可以是。」

「你这么说，现在不是荣国的」，她忙摇摇头：「我不想……喜欢一朵花，就让它好好长在枝头，何必一定要攀折下来，据为己有？」

他呆愣了片刻，笑了：「很久之前，有位故人也这样与我说过，可到最后，他还是毫不犹豫折走了花枝。」

「那位故人现在何处？」

「过世已近两年。」

下午，他们去了城西的首饰铺，他从怀中取出一叠纸，一张张在她眼前展开，纸上精工细笔画着簪丶钗丶华胜丶项炼丶手炼丶镯子等各色饰品。

「喜欢哪个？可以多选。」

她忙摇头推拒：「妾即将成婚，不便收取外男所赠之物。」虽知道，他们这两□□夕相处已是逾矩，却不愿这逾矩越来越离谱，发展为实质。

「昨夜的问题，姑娘可想过了？」萧望舒注视着她双眸，「先订着吧，待姑娘想清楚，来不来取丶全看姑娘意愿。」

于是，她选了一对手镯，款式颇具匠心：千股金银花丝分别缠作梅枝丶荷花茎，绕为两股，点缀着石榴石雕琢的梅花丶芙蓉石雕琢的九瓣芙蕖，深红浅粉丶煞是好看。

选好手镯之后，她蓦然抬头，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眼神似喜似悲。

五月初六，他在庆云巷正门接她上车，从子午大道南下。出了闹市丶驶入郊区之后，有仆人牵着两匹马丶站在那等他们。

他将那匹个子矮丶温驯的小白马牵到她面前：「姑娘想不想学骑马？」

她愣住了，霎时联想到每晚的梦境，心绪翻涌。

从四月初醒来至今，锦瑟一直在做相似的梦。

时而她变成了一只鸟，在林间穿梭丶轻松跃过丈宽的沟壑丶贴着陡峭的岩壁攀缘而上；时而她变成了一尾鱼，在幽深的水底泅渡丶在宽阔的波面游弋。

更多的时候，她是一名飒爽英姿的骑士，骑着快马追风逐电，四周的景致不断变化，从花团锦簇丶燕舞莺啼，到碧树成荫丶蝉鸣阵阵，再到黄叶飞舞丶衰草连天，又到冰霜满地丶白雪翩跹。

同行的人也一直在变化，有时是浩浩荡荡一大群黑衣人，有时是白袍男子，有时是红衣少年……

梦里有多敏捷飘逸丶潇洒灵动，醒来之后，面对自己沉重无力的肉身，就有多沮丧。

萧望舒要教她骑马，可谓正中下怀。

正值灵昌平原早稻分蘖之时，微风吹过，一望无垠的青碧漾起层层涟漪。农民正晒着日头，在田间打捞青苔丶除草拔稗。

燥热的风灌进帷帽，白纱在颊边贴来贴去，又热又闷，锦瑟揭下帽子挂在身侧。迎着日头，一夹双腿，小白马轻快唿哨一声，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姑娘果真聪慧，这么快就会跑马了」，萧望舒紧随而来，与她并肩驰骋，笑容宠溺，「不戴帷帽，不怕晒黑了？」

锦瑟兴奋得脸都红了，略带些得意：「哪有哪有……误打误撞。」

「晒黑就晒黑吧，反正我看过婚仪的妆容，粉厚得跟刷墙一样。」

提及婚仪，锦瑟有些黯然，萧望舒却毫不在意，脸上的微笑纹丝不动：「咱们这样跑下去，日落之前能到洪棱。」

他唇角扬起个促狭的笑：「这样的话，今晚可回不去灵昌了，敢不敢去？」

锦瑟凝望着他半晌，心一横：「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