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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第2页）

「值此乱世，烽烟四起，沙场上搏杀个尸山血海也是寻常。可无论如何，你不该与异族勾结，险些为中原招来亡族灭种之祸。」

苻洵垂下头，低声道：「是我疏忽了，没控制好磨出来的剑，险些反噬自身……请哥哥重罚。」

苻沣叹了口气：「你为国开疆拓土丶居功至伟，此时罚你丶岂不寒了将士之心？不如将功折罪，咱们兄弟勠力同心丶厉兵秣马，他日将异族驱逐边墙之外！」

苻洵沉默良久，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抬头丶笑着斜睨道：「恭喜哥哥得偿所愿，与心悦之人合卺结缡。」

「恭喜个鬼」，苻沣又叹了口气，一见到苻洵丶他就格外想叹气，「趁人之危，哪里是结亲，分明是结仇。」

苻洵歪头问：「据我所知，五公主其实并不反感哥哥……区区灭国之仇，为何不能相守？」

「区区灭国之仇？」苻沣怔怔注视着他，眼神悲悯，「阿洵，你到底经历了什么，竟比以往偏执更甚？」

苻洵别过脸笑起来，笑得双肩颤抖丶满眼讥讽：「有人教会了我，爱与恨也没那么重要，只要捆着守着，时间久了总会生情。」

苻沣陡然意识到什么，震悚道：「你当初是故意激她？你究竟要作甚？」

苻洵笑着说：「我想让哥哥幸福。」

「她此时对我们恨之入骨，可若是哥哥知冷知热丶好好待她，与她过上十年八年，生一大堆孩子，她眼里心里就全都是你了。」

苻沣听他出言癫狂如斯，勃然大怒：「你真是疯了，给我继续跪着，跪到想通了为止！」

苻洵毫不在意，笑意更盛：「这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算什么罚？」

尝试好几次，竟不借外力慢慢站立起来，拖着受伤的腿丶晃悠悠地走了出去，踉踉跄跄走下台阶，站在宗庙前的空地上。然后，就着漫天飞雪和寒风，在结着薄冰的地面跪了下去。

苻沣拉了几次都拉不动，苻洵这犟劲他最清楚不过，只得拂袖离去。

天色逐渐黯淡，晚风卷动铅灰云层，纷纷扬扬下起了雪，他的发间丶睫毛丶肩头积了薄薄一层，双膝已陷进了积雪之中。他却完全感知不到冷，紧紧攥住手心的玉佩，抬眸望向远方丶笑容恍惚。

「论心，我没有输；论人，我没有输。我输给的，只是你二十四年的光阴。」

明亮的双眸，缓缓盈出两滴泪，滚烫温度落在积雪上，融出两个小小圆坑。

越来越多的雪不断飘落，积了一层又一层，迅速盖住了那两滴凹陷。

大地仍旧白茫茫一片，什么痕迹都没有。

第121章锦瑟

「不要死……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求你……」

一簇簇血花在胸腹绽开，她已痛到麻木，男子紧紧把她抱在怀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他伤得比自己更重。他满身衣袍像从血水里捞出来，抱着她的双臂却没有松开。

咸涩的泪滴入口中，鼻端充斥着铁腥和血腥气，满眼殷红。

然后，温热的泪变得寡淡，所有的腥气消失，满眼殷红化作雾蒙蒙的灰色。

耳边响着他喃喃的哽咽：「不要死……」声音越来越轻丶渐行渐远，像一缕轻烟消散于渺远夜空。

痛觉也轻了，淡得逐渐微不可察。她好似失去重量浮在云端，却比云端更轻更空，没有冷丶热丶痛……

什么都没有。

她孤身一人，悬浮在无限大的虚空寂无之中，不知过了多久。

一滴温热滴落上她的胸膛，那温热越聚越多丶逐渐灼得滚烫，封着胸口的「虚无」好似化作流质，从她体内被抽出丶不绝如缕，一部分逸散开来，一部分迅速聚向另一处虚无。

沉寂已久的心口忽地轻轻一跳，像一架锈蚀生涩的机括被触动，轴承丶齿轮丶连杆丶链带逐一活络过来，牵动全身。

她清晰地感知到，汩汩热流从心口泵出丶顺奇经八脉游走全身，有气流吹过鼻腔丶涌入肺叶丶胸膛开始有节奏地起伏，五脏六腑在微疼中重新开始蠕动，奇异的感觉涌入四肢百骸，又痒又麻。

无意识地屈伸手指，指腹是丝滑的清凉，手背是熨贴的温热。

那一缕消散于虚无的哽咽越来越响，近在耳畔：「不要死……求你……」

「锦瑟——」

她虽是两眼紧闭，却也能模糊感知，有明亮温暖的光照在眼皮上。萦绕鼻端是微苦的草木泥土气息丶清润微甜的花香。

她懵懂地睁开双眸，两张脸占据了视野，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梳着双环髻，娇俏的瓜子脸丶皮肤细白，眼睛又大又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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