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觉得康和说得不差,光说不做赶个屁用,倒还不如大景咧,他不说未必不做,说了一定做。
本都不想跟二弟一家子多掰扯啥的,听得她弟弟这般话,实有些闷不住。
陈三芳本就不是个多软弱的妇人,许多时候也泼辣着,先时想仰仗着弟弟一家,一顾的盲眼纵着,如今透亮了,再是忍不得。
她当即便道:“来给姐姐赔不是?如何赔?一家子晌午了才来,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吃了顿饱肉这般赔?多欢喜的好事咧,赶明儿俺也去把人给得罪了,左右给人赔不是多安逸!”
听得陈氏这样的怪话,陈老二怔了怔,脸被臊得慌:“姐姐,俺们亲亲一家子,你咋说恁见外的话!”
陈氏冷哼了一声:“你们倒是不见外,俺过去给俺吃白水菜。”
陈老二被噎了一下,却又无从反驳,便道:“俺们好好来给姐姐赔不是,倒是惹得姐姐嫌,俺们不来了便是了!”
说罢,陈老二就气汹汹的喊着胡氏要走,俩孩子听说要走了,今儿却啥糕饼果子都没得吃又没得钱,嚷着不肯走,一人挨了陈老二一个耳刮子才被扯着出去了。
一家四口慢腾腾的到院儿外头,一只眼儿留心着屋里的动静,见也没个人来留,心头多寒心。
回去一路上,陈老二与胡氏大骂:“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当真是不假!”
“明儿她家这席,俺们也不来给她撑场面了。她这样对咱,往后她要是在范家里挨了欺,受了打,哭着回来求俺与她撑腰,俺也像今儿她待咱这般咧!”
说是这般说,到了摆席那日,陈老二跟胡氏坐在家中,还指着陈氏唤了人来将他们请过去。
心头还傲着,人来请时定要说她几句怪话心头才痛快,然则坐了一日,到晚间天儿都黑尽了,却也没见着人来请。
不过也都是后话。
十九一日,天还没亮。
范家就人进人出的热闹起来了。
率先来得是村上各户人家前来相帮的人,这些人一人能得主家的一条新围裙儿。
这一日主家是只负责接待客人的,不干这些杂活路,相帮的人就得把烧火洗菜摆碗端饭的活儿都给包揽下来。
一条围裙儿自是不够人干这样多的活儿的,只其间要紧的是人情二字。
便是今日你家有事,俺来这样相帮,改明儿我就办席,你也来这样相帮。
早先请得寥灶人带着他的俩徒弟,早早儿的也过来了,将相帮的人分做了几个队伍。
洗菜切菜的一组,烧火煮饭的一组,摆饭洗碗的又是一组,打盆杂工一组,几组人分工把活儿做起来,不多时范家院儿便热气喷喷的了。
康和跟范景打早起来便换上了新做的衣裳,红衣做底,外头是松软暖和的素蓝棉衣。
梁慧做得用心,在两套衣裳的袖子和衣角上各绣了大雁的图案,衣裳做得有些赶,可她手艺好,大雁教她在那么些日子里便绣得栩栩如生。
两人身形本就高挑板正,如此换上合身的新衣,稍稍一拾掇,便多出挑。
巧儿过来喊俩人,进屋来见着人,忍不得说道:“大哥哥跟哥夫好生俊俏,当真是般配咧!”
范景听得小丫头这话,看了一眼眉目端挺的康和,腰身上系着一根两指宽的腰带,衬得人格外宽肩窄腰。
今日当真是俊俏。
一如那日他冒着山间的雾雨下山时,在村道上碰见他时一般。
只彼时的小郎一脸无措,见着他两眼冒光,恍若似抓着了救命稻草,也不嫌他一身山野兽禽味道,就那么躲去他身后紧挨着他。
屋里没铜镜,范景不晓得今儿自己是何尊荣,是否真能当得上巧儿说的那句般配。
范景并不是个在意自己相貌的人,他觉着一个终日在山中讨日子的哥儿,生得再是好,那也引不来更多的活物;生得再差,也不会在同凶物搏斗时,将凶物唬退。
为此,他一直觉得眉眼容貌,都不是要紧的东西。
但今朝,他忽得生出两分在意之心来。
康和看见范景在出神,他走上前去,替范景轻轻理了理衣领,小声问他:“怎么了?”
范景鬼使神差的问道:“我今日如何?”
康和闻言,微微一顿,旋即反应过来。
他在范景耳边道:“如何不知道如何,但幸好是我夫郎。若是别家的,我便要妒忌了。”
巧儿见着俩人这样的好,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捂着一张快压不住的嘴巴自懂事的溜出去了。
康和顺势握住了范景有些冰凉的手,他微微低头,在范景的额头上十分珍惜的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