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总是不若来时路充满了紧张和期待,不早日找到宋神医,许不隐身上无愁可解如何能解,日积月累,只怕毒性深入肺腑,药石无灵。
气氛有几分沉寂,薛如磋岔开话题,提起一桩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的事:“溪岚夫人一点武功都不会,那些护卫们为何始忠心耿耿马首是瞻?”
许不隐回想起:“那些护卫应该都是摩赫族人,他们一族在江湖上颇有名头,专做雇佣杀手生意,这样的人为何会安心在此做一个护卫。”
薛如磋:“不可否认,溪岚夫人是一位极其有魄力的女子。但人心不可赌,她甚至连到密室的机关都悉数告知了自家护卫,但凡一人有异心,她密室之中的万贯家财想要取用岂不容易。”
舒灵越早就察觉不对:“说不定是用了某种特殊的方法。让那些护卫不得不听命于她。”
许不隐:“比如说”
三人一同想到:“毒?”
的确,溪岚夫人似乎精通岐黄之术,家中常备着毒药与解药,还有回春丹这等江湖罕见的灵药。
薛如磋却想起了失踪的望五津:“既然如此,望五津也不一定是在决斗中被辛天川所杀,说不定也是中毒而死。”
许不隐:“这也只是猜测。我听闻辛天川爱武成痴,他一出道便上门挑战各大门派高手,立志学遍天下武学,但和望五津一战之后也失去踪迹,再无挑战之举,或许两败俱伤双双殒命……”
舒灵越的目光变冷:“不,望五津不可能死于这场决战。相反,辛天川被望五津重创。”
许不隐没成想她对这等江湖往事还有了解,那时他们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你如何得知?”
因为是辛天川亲口告诉她,自己比武输给一个天山派高手,最后也是她亲眼目睹着断气的,不是什么两败俱伤。
那望五津究竟为何突然消失在江湖之中,倒真有可能是中毒而亡。
*
平台上那人叹了一口气:“他的身体一年差似一年,为他吊着一条命,也不过是在折磨他而已。”
溪岚夫人只道:“医者仁心,你怎能见死不救。”
此刻就算来个老江湖,恐怕也认不出这人居然是昔日风光无限的天山派掌门望五津。
她抬头看着眼前之人:“当年,你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给我那瓶无色无嗅的‘拜月星慢’。”
如果没有那瓶拜月星慢,怎么会轮到望五津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过着和当年的她、还有一众无辜的小女孩一模一样的日子。
她微微侧头,望着这二层水牢中唯一的主角,在地狱中时时被折磨的滋味,很享受吧。
望五津听出了她的声音,身子竭力晃动,但是他一动,手腕上、身上刚刚上好的药的伤口又被牵扯着疼痛,他想叫,可是舌头被割,喉咙也早被炭火烧坏,叫不出声来。
他犹如一头黑暗中的困兽。看不见,说不出。只能不断撞击着身边的囚笼。
此地永无白日,他的每一个梦魇,都是那个女人把他带到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叫他好好看看四周,然后毫不留情亲手挖掉了他的眼球。又命人将他的琵琶骨穿透,双手带上锁链挂在了这间牢笼里。还用他曾经最喜爱的温柔语气在他耳边道:“你不是喜欢这样玩吗,此次可以让你玩到死。”
那女人还明知故问用一根烧红的烙铁往他身下一探,贴心道:“变成阉人的感觉是不是生不如死?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
放心,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
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
当一个人只求速死,表明活着已经比死了要痛苦千倍万倍。
比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大的折磨。
他的双眼流出一行血泪,不知是悔恨还是痛苦。
但不论是悔恨还是痛苦,此情此景,都大大取悦了一旁的溪岚夫人。毒死一个人容易,可如何能消心头之恨?如何能慰天山脚下的乱葬岗里的惨死的小姐妹们在天之灵?
溪岚夫人勾起嘴角:“这个畜生害了那么多人,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他了。”
“我只是担心你。大好青春,向前看便是,这些仇恨放下或许对你……”
溪岚夫人收了笑容:“你知道我素来不爱听这些道理。”
父母、祖父母顷刻之间在她眼前惨死,家中的大黄狗都不能幸免于难,全家唯有早早出嫁的长姐躲过一劫。而她被一个道貌岸然之人抓去当做玩物,那人高兴时还要接待他的贵客,如果没有这股恨意支撑,她恐怕业已支撑不住埋骨荒郊,怎么能等到今天?
她很早就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再亲近的人也一样。她八九岁的年纪就承受了一般人不曾承受的痛苦,早已练就了一幅比寻常人都要冷硬的心肠。
平台上那人知道这事她不会让步,也便作罢,看向她身后:“你怎么一个人下来?护卫们呢?”
溪岚夫人冷静道:“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