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飞雪,天地同色。官道上的积雪越来越深,一辆精制的马车夹在车队中,小心翼翼地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吱呀声。
距离裴语棠去世,赵氏举家搬离长安已经过去整整一年。
贺孤玄的身体,虽及时服了解药,仍是元气大伤,调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直到近日经太医轮番诊治,才确定已无大碍。虽说如此,李书颜心里仍有顾忌。
近百年来,她是第一个身中“红颜泪”之人。
此毒有什么隐患,会不会损伤自身,亦或是伤及贺孤玄?一概不知,想到此,她每每心有余悸。
还有另一桩她记挂许久的事。原来十年前,贺孤玄被逼出宫,曾在寒鸦林中遇到过一个女子。那女子在他重伤期间日日替他端茶送药,只求贺孤玄替她办一张,长安的户籍。
据贺孤玄描述,那女子样貌性格,跟她一同落水的好友极其相似。更巧的是,她们同名同姓!
李书颜终于下定决心,于两天前从长安出发,前往寒鸦林一探究竟。
谁知道才出发不久便下起雪来,一行人小心翼翼走了两天,才到周至境内的一处客栈中。
雪粒扑打在脸上,如针扎般冰冷刺骨。客栈大门刚被打开,泄出一丝暖气,门后叫喊声此起彼伏:
“老板娘,快关上,好不容易聚点热气又被你放跑了。”
客栈老板娘回头笑道:“有客呢,这天气,总不能把人往外赶,大家挤挤就暖和了。”
李书颜对着来人微微颔首,摘掉厚重的兜帽,露出一张瓷□□致的脸。谈笑声突然一顿,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打量,全都朝她看了过来。
如此样貌气度,合该金尊玉贵的养在后宅,怎么会在这种天气出门?哪怕她刻意穿了深色的衣物,也跟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扮作商旅的暗卫,如众星拱月般,不动声色的将她围了起来。
喧嚣的大堂鸦雀无声。老板娘见状,知她大约身份不凡,正想招呼客人。
“是你?”一声惊呼,王肃拍案而起,“你是李姑娘!”
一旁的张通海眼睛更是一瞬不瞬,不由自主跟着起身,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李书颜正盯着角落背过身去的女子,只觉得两人身影十分眼熟。被王肃一打岔,再回头,那两人已经匆匆离去。
老板娘见大家相识,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姑娘带来的人,怎么让人看了寒毛直竖呢?实在是有些吓人!
“李姑娘?”老板娘给她加座,另提了一壶热水出来。“客房紧张,姑娘带的人,怕是要挤一挤了。”
“不妨事。”李书颜笑着向她道谢,大雪阻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张通海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眼前人。
“张老板,王老板!”他乡遇故知,李书颜笑着在两人对面坐下。“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唉!”王肃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当不起一声老板了!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简直是无妄之灾。”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人眼下乌青,满脸疲惫,竟比去年沧桑,甚至老了许多。
“发什么什么事了?”她关切的问道。
张通海苦笑,他此生最悔的事情,便是将赵有思买回来。
王肃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还不是因为赵姑娘,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张兄不过提了一嘴,让我把人带去龟兹,就这么一句话,竟惹来一身腥骚。”
“赵有思?”赵有思一开始不就原谅他们了吗?
“她怎么了?”
张通海接过话:“怪我,因一时的贪念,不单害人害己,还差点小命不保。”
如今倒是不怕了,他轻声道来:“在临安分别后,虽然赵姑娘说不计较之前之事,但我……”他顿了顿,“我还隐瞒了一事,心里越想越害怕,原本打算回长安的行程,也被我们取消,准备继续南下避风头,谁知道那女子蛇蝎心肠,竟追了过来。”
“谁?”李书颜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