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味馆开张那日,热闹非凡。林窈延续了上一家店开业时的风格,在店门口架了一口锅,炸起了臭豆腐。
不少街坊邻里听闻这消息,纷纷赶来,甚至还有些人从别的镇上特意过来,都想尝尝这传说中带着独特臭味的美食。人群之中,陈千远扭动着身子使劲挤到前面,脸上挂着笑容说道:“林小娘子,你这新馆子开张,可得给我们这些老主顾留个好位置啊。”
“陈大夫放心,里头早就给您留好座了。”林窈笑着回应,夹起几块臭豆腐放入油锅里。臭豆腐一下锅,便在热油中翻滚起来,迅速膨胀,那股独特的味道更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引得不少人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陈千远是个热衷于尝鲜的人,这臭豆腐的味道虽说闻着比酸笋还要怪异,但他丝毫不在意,反而好奇地说:“这便是林小娘子捣鼓出来的新吃食?味道真是浓烈。”
林窈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大声说道:“正是,今日新店开业,凡是进店消费的客人,都送三块臭豆腐!”豆腐在古代本就是难得的吃食,白送的豆腐,哪怕是味道怪异的臭豆腐,只要能吃,就有人想着不吃白不吃,便纷纷前来凑热闹。林窈心里清楚,只要能打消大家对臭豆腐的抵触,往后就不愁销路。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口,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方才还捂着鼻子犹豫的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白送的豆腐,就算味道怪点,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吃食啊。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往前挤了挤,大声问道:“林掌柜说话算数?花多少钱都有?”
“自然算数。”林窈拿起长筷,将刚炸好的臭豆腐捞起,控油后码在碟子里,认真说道,“不管点一碗螺蛳粉还是一碟小菜,都送三块,童叟无欺。”
汉子咽了咽口水,扯着身边的婆娘就往店里走:“走,尝尝去!反正不要钱!”他婆娘还在犹豫,却被他半拉半拽地进了门。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了,纷纷跟着往里涌,原本松散的队伍不多时便排到了街口。
进店的人越来越多,林窈一边往油锅里添臭豆腐,一边招呼着排队的客人:“都别急,人人有份!先来后到,小心烫着!”
林窈正忙着炸臭豆腐,一把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恭喜啊!林小娘子,这才多久,你又开新店了!”
她抬眼望去,只见是自开年之后就没再到店里的吴镖头,赶忙把炸臭豆腐的活计交给万春来,快步上前与他寒暄:“快请进,里头有座,许久不见吴镖头了。”
吴镖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笑着说:“刚去食肆,阿柱说你在这边开了新店,还有新奇吃食,这不,我立马就赶来了。”
林窈引着他往店里走,穿过喧闹的人群,找了个靠里的空座:“吴镖头快坐下歇歇。阿福,给吴镖头来壶热茶。”
吴镖头刚坐下,就被邻桌飘来的臭味勾得直吸鼻子:“这就是你说的新菜?闻着倒比京城的卤煮还臭。”
“这叫臭豆腐,还有道螺蛳粉,都是南边传来的做法。”林窈指着邻桌客人碗里的吃食介绍道,“臭豆腐外酥里嫩,螺蛳粉酸鲜开胃,镖头要不要都尝尝?”
“那必须得尝尝!”吴镖头爽朗地拍了下桌子,“你这丫头做的吃食,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他端起阿福送来的热茶,猛灌了一口,才缓缓道,“说起来,也有小半年没来了。过年那会儿押了批绸缎去京城,没成想在苍岩山遇了山匪,好家伙,几十号人拿着刀就冲出来了!”
林窈递给他一份刚炸好的臭豆腐,闻言道:“那可凶险了,没伤到吧?”
吴镖头叹了口气:“我还行,就是胳膊被砍了一刀,养了三个多月才利索。可队里的弟兄们,有五个伤得重,到现在还下不了床,还有两个……没挺过来。”
店里的喧闹仿佛瞬间远了些,林窈看着他泛红的眼眶,轻声道:“镖头节哀。”
“无妨。”吴镖头摆摆手,挤出个苦笑,“干我们这行的,早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这阵子不得空,就是忙着给受伤的弟兄抓药,还有安顿那两个弟兄的家眷。好在那批货最后保住了,东家给的抚恤还算丰厚,能让弟兄们的家人好过些。”
林窈听得心里发酸,在码头摆摊时,吴镖头和他手下的镖师就没少光顾他们的食摊,他们被人诬陷时,吴镖头他们也曾出言相助。
林窈转身对灶房喊:“阿福,把那坛新酿的米酒拿来,再给吴镖头做碗加肉的螺蛳粉,多放些酸笋。”她回头对吴镖头道,“今日这顿我请,就当给镖头接风。”
“你这丫头,总这么客气。”吴镖头眼里的红意淡了些,指着碗里的臭豆腐,“这东西确实好吃,对我胃口。等弟兄们好利索了,我带他们都来尝尝。”
“随时欢迎。”林窈笑着给他添茶,“吴镖头从前可押过京城的镖?”
“怎么没押过?从前我们最爱跑的就是往京城去的镖,东家出手阔绰不说,路上还太平,谁敢劫官道的货?”他摇了摇头,“这世道怕是要不太平了。”
林窈听后,并未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风味馆开业第一天的流水就有十三两,是个极为客观的数字,但林窈却高兴不起来,原因无他,正是今日从吴镖头处听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