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既不虚浮又不拖沓,来者应当是有武艺傍身的。
皇城司最里面的牢房终年不见天日,唯一的光源是墙角几盏将熄的油灯,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摇曳的鬼影。这种环境下,常人待上三日便会精神恍惚。
一片昏暗中,福金睁开眼睛。
牢门外立着一个披甲的身影,逆光中只觉他身形十分高大。狱卒佝偻着腰殷勤地替他开锁,铠甲下是一道低沉的声音:“退下。”
等到狱卒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甬道尽头,那将领单膝跪地:“末将参见殿下。”
福金连忙起身伸手虚扶,她双手上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此人是谁?
正是之前金明池军演时,在福金麾下听命的小队队长段武。因着那一回表现着实不错,他被擢升到皇城司当了一个小统领。这可和之前只在禁军中当一个小小的校尉有了天差地别。
要知道,皇城司里的官职多是由贵族子弟担任,段武家世只算普通,祖辈里最高曾出过一次正四品的大官,没落之后,更是只能与平头百姓们混在一处,他能在禁军中当个小校尉已是说明了自身能力不低。
因此,此番蒙恩进了皇城司,他也清楚知道自己这好运因谁而来,对福金一直是感怀在心。
“殿下如何糊涂?怎的让自己落到了这般。。。。。。这般地步?”段武满脸不解。
在他看来,福金不说运筹帷幄,但也绝不是个莽撞之人,从那日金明池军演他就知道,这位帝姬若是想哄好官家,简直是手到擒来,除非是她不想这么做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茂德帝姬对那些奸宦的态度确实大快人心,自己恨不能亲眼看见帝姬当日怒骂的现场。
一瞬间,他思绪浮想联翩。
福金开口,打断他纷乱的想法。
“此事我自有苦衷,段武,你帮我做件事可好?”
段武未见丝毫犹豫便重重抱拳:“帝姬但有吩咐,段武莫敢不从!”
“好!”
福金示意他附耳上来。
*
夜半时分,晓星未明,四周万籁俱寂,坊里偶尔传来几声打更人的“小心火烛”,除此之外,只有金水河汩汩的水流声。
方腊趴在树顶,向前望去。
今夜月色敞亮,前方“金水门”三个大字被月光反射出银白色的光泽。他目之所及,将城楼上的布置看得一清二楚,向下招招手,树下面的石宝早就等不及了,见大哥一有招呼,立刻开始爬树。
石宝看着体格子大,动作却很是灵活,三俩下就窜到了方腊身边,两人蹲在一处树杈上。
“大哥?”
方腊努努嘴,示意他看向城楼上。
石宝望过去,城楼上静悄悄的。他等了好一会儿,石垛间既没人巡逻也没人站岗,若不是墙上还挂着几件用旧了的弓弩显示出有人的痕迹,整座城楼看起来就像是被人所遗忘了一般。
“这。。。。。。这怎么没守军啊?”石宝大为惊讶,他们青溪县的城楼上,还有两个小兵站岗呢!这堂堂汴京城的金水门,竟然无一人值守。
方腊不见讶异,他摸摸下巴上因为这几天匆忙赶路长出来的青茬茬的胡须,若有所思道:“早就听王寅说过,朝廷武备松弛,倒是没想到会懒怠到这般模样,怪不得神女如此心焦。”
“那不正好,咱们今夜就摸进去,将神女救出来!”石宝搓搓手,一脸兴奋,说完就蹦跶下树,准备进城。
方腊紧跟在他后面下了树,伸手拦住石宝。
“莫急,让兄弟们多跑几个地方,咱们分散开进去。”
方腊从怀中抽出一沓卷轴,展开是汴京城的地图。
“我带人从金水门进,这里离皇城司进,趁着时间还早,我先去踩踩点,石宝你带人从大梁门进。”
“行!都听大哥的!”石宝向后点了三人,“你们跟着我!”说完正想走,又被方腊拦住。
“你这猴急的性子若是再不改,下回我就不带你出来了!”方腊假作恼怒,训斥道。
石宝连连讨饶:“别啊大哥!我一切都听你的!绝不擅自行动!你是知道我的,我可不像他们几个能坐得住,给朝廷当官可太憋屈了,下回有事,一定还得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