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珲接到眼神,当即起身:“今日仙子风尘仆仆,劳累整日,这些应酬之事恐扰了仙子清修!依我看,不如免了!咱们就说些家常话,让仙子好生歇息用膳!”
下首众子弟有人松一口气,有人却面露不悦。但纷纷附和“大哥虑事周全”。
乌姹何等聪慧,体内又有灵力傍身,那一眼交换岂能瞒过她?一双凤目转向那公子,但见他容色俊极,天青衣袍似温顺内敛,灯火之下,水波暗纹却针脚精致,若隐若现。她不禁多瞧了两眼。
鲜果糕点一一呈上,春娘个个眼馋不已,但每次要伸筷大快朵颐,手背都被乌姹一敲,只得学着乌姹,懒懒尝一小口便作罢。
酒过数巡,乌姹望了望那俊美公子,对春娘道:“我出去更衣,你在此守着。”
春娘眼前一亮。
乌姹又添一句:“不准大吃大喝!放鹤洲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春娘满口应承,那眼神却恨不得长在桌面盘碟上,对乌姹弯弯眉眼:“知道了师姐!我保证!”
晚风拂过湖面,漾起细碎涟漪,几尾金鱼时而探头,在水面吐出一串咕噜声响。
乌姹斜倚桥栏,漫不经心地望着湖心,夜风卷起她披帛,流转如云。
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道温润男声随风而至:“月华如水,仙子独临清波,真是好意境。”
乌姹丹唇微扬,并不回头,只懒懒道:“何人?”
来人敛袖躬身,仪态恭谨:“穆氏行四,名野,字敏行,见过凤翎仙子。”
抬眸时,二人目光一触即分。穆野长睫低垂,视线恭顺落于乌姹裙裾前三寸之地,温声道:“寒舍招待不周,若有怠慢之处,还望仙子海涵。”
乌姹轻笑:“确是腻味得紧。倒也非全然无趣……”
她眼波流转,自穆野下颌缓缓掠过,划过喉结,最终缠上他那截瘦削腰身,“依我看,你这碟小菜,倒比席间那些清爽得多。”
穆野垂眸任她打量,躬身更深:“穆野位卑身贱,能入仙子青眼,实属侥幸。”
乌姹指尖轻叩栏杆:“好个位卑身贱。我瞧那珲大公子对你,可是言听计从呢。”
“长兄仁厚,纵容穆野几分孩童脾性罢了,岂敢称言听计从。”
乌姹忽嗤笑一声:“过分滴水不漏,反倒无趣。若是我那小师妹在此,早将你这副假面掀了个底朝天。”
穆野眼睫微动:“凤翎仙子风流蕴藉,青鸾仙子赤子心性,本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只是青鸾年少率真,遇大事终究还需师姐劳心周全。”
乌姹眸中笑意倏冷:“想挑拨我师姐妹情分?你还差些火候。”
穆野骤然拂袖跪地:“穆野不敢!方才实属忘形失言,请仙子责罚!”
乌姹掩唇笑出声来:“起来罢。人间讲君父纲常,我乃方外之人,岂有资格罚你?”她舒展腰肢,“乏了,得去瞧瞧我那师妹又闯什么祸事。”
才迈步,却听穆野低唤:“仙子留步。”
但见他膝行数步,衣摆拂过青石板,竟俯身以袖轻拭她鞋尖沾染的尘灰,“湖畔露重,恐污仙履。”
抬首时,正迎上乌姹凝眸审视。她黛眉微蹙,目光锐利如针,似要将他皮囊刺穿。
“仙子恕罪!”穆野当即伏身叩首,广袖铺展如云。
乌姹神色却骤然回暖,唇角浮起惯常那抹漫笑:“何罪之有?该我谢你才是。”
穆野伏地不敢抬头:“穆野万不敢当!”
女子早已转身离去,披帛掠过他后颈,留下泠泠香风。夜风送来她缥缈语声:“四公子既如此通透,府中事宜应当知晓不少?若真有心襄助放鹤洲,今夜子时,梨香院候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