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番礼询后便就此间详情及庄先生数年于此蛰伏所得一一细述,辞去归家前,宓生仍自于榻前礼别道:“晚辈此前业已雇罢车架,明日辰时会携妻魏氏一道替先生送行,盼先生驰抵南国后,得复康健之体!”
庄先生闻罢,慰然一笑,尔后掀开仍自拢覆住双股的衾褥,咬牙扎挣着下了榻同眼前之人正揖辞别道:“希君前路阔复平,天涯相惦共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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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月初临之日,魏卿邯起早坐于窗前修起了家书。
窗外,脆嫩的新苗将将破土。
那是宓生自南国携来的桃秧。
于理,此般娇柔之卉在这疆塞苦寒之地应是长不成的。
可死生一事,谁又能说得好呢。。。。。。
正如这厢魏卿邯将将收束终字,寅时未至便已离家的宓生却骤然归返。
“生郎,我。。。。。。”
可平素谦温端和的宓生却极为反常地截断了她未尽之语,一面疾步朝着屋内奔去,匆匆拣拾了些银钱同衣物装点好,一面强自迫抑己身镇定下来同她道明真况。
“卿卿,此前我曾与你提过疆塞之北有支游牧部落唤作渠昙,可还记得?”
“记得。”魏卿邯见他若此,慎谨中略带几分心焦地扶着业已七月有余的肚腹自座上起身,朝向他行去。
“今日一早军中收至密报,道是渠昙王联合十余个部族之王一道亲率二十万铁骑直赴此间而来。然半月前因着迦渝山匪肆虐及辜桐叛军作乱二事,七万兵士被调离此间,而今余下守将不足二十万,恐难同其相敌。我们这便收点行装,速速离开疆塞,待得势局平稳些再度归返。”
“好。”魏卿邯听言间便已将妆奁内略值钱些的首饰都取出,用巾帕裹覆好后装入了宓生将将待敛的行装。
二人草草拣罢便相携朝着外间行去,欲往赁马处购置一座车驾。
孰料渠昙王突袭大靖疆塞一事不知何故业已四下传开,尘沙满覆的街道上皆是东逃西蹿的百姓、倒塌四散的货摊、滚落一地的糕点。。。。。。一时间乱象纷呈。
魏卿邯立于门畔望着眼前诸像,原自护着肚腹的双手攥紧了掌下裳衫,眸中亦霎时便蓄满了泪意:“生郎。。。。。。眼下定是赁不着车驾了,我们快随他们一道跑吧!”
“不可,卿卿有孕在身,怎能随潮奔走。你且先回屋中等我,我这便去那处瞧瞧,定会有法子的!”
宓生言罢转身欲去,不料魏卿邯紧紧牵住了他的袖摆强忍泣腔道:“不会有了,我们快逃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宓生如何不明其意,不消多时也便应下了,尔后二人一道随着逃亡的百姓朝往城外而去。
然前行途中,愈是临近城门,街道愈是难行。
且遥遥的,便闻得自城门处裹挟而来的尘风中蕴着悲极哀极的泣音。
及至巷口拐角,再度行进数十米便抵城门处时,纷涌人潮再行挪不得半分。
封城禁出的军令借着城门前怒喝凄求的百姓渐次传入后来者耳中。
二十万游牧部落的铁骑。。。。。。势将难挡。。。。。。
此时下令封城,便是要这阖城百姓一道殉了这方将欲失陷的国土。。。。。。
尔后群情愤越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原自沸反盈天的百姓们骤然息了声,由宓生作表近前同守将酌商道:“若吾等甘愿上疆场同大军一道杀敌,可否祈请大人通融,容吾等女眷同稚子经城门离去,允他们一条生路?”
那守将闻此,同旁侧几人相商了一番后作沉决貌道:“妇孺本弱,无甚用处。倘使尔等男儿之身恳愿同我等一道上阵杀敌,她们。。。。。。放了便放了罢。。。。。。”
“如此,吾等跪谢大人们救命之恩!”
宓生言罢,领着身后众人一道伏身拜谢,然低垂下的瞳眸终是错失了守将们眸中齐闪而过的狡芒。。。。。。
其后经两方商定,欲遣一守将随行,若果见他们入了军营投至将军麾下,便归来回话,届时城门自会为诸等亲眷而开。
可缘何业已过去半个时辰有余,远方尚未有任何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