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眉头又一皱。
宋瑶洁跪在地上,筛糠一样哆嗦,当着一屋侍卫,心高气傲的人,怕得落了两颗泪。
“此事当真与我无关,还请少,少掌门明察。”
顾怀瑾不语,月色静悄悄的,窗下虫鸣啾啾。
良久,他依旧没说话。
宋瑶洁万念俱灰,手在地上,渐渐攥成一个拳头。
他从前那样心软和善,怎么如今,这样阴晴不定。
不说话,是在想将她打入哪个牢吗?还是先上涟雷台?
她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大仇得报,只待一个晴天,就能放火烧山——
顾怀瑾忽然开口:“罢。”将那枚棋子丢入棋盒,仿佛浑身力气都泄了一般,“师姐出去,都出去。我跟她说会话。”
宋瑶洁抬头,“她”?
南琼霜靠在密室墙上,心里咯噔一下。
雾刀自言自语:“这男的是不是疯了。我都看了一圈了,人也不在啊。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宋瑶洁不解,但顺从,一屋侍卫侍仆沉默着退去,关了门,月色从雕花窗棂中无动于衷地筛落下来,映得屋里如狱一般,黑白分明。
屋里一时静悄悄的。
顾怀瑾站起了身,捏着那枚小棋子,缓缓走到那幅观音像前。
“皎皎。”
南琼霜心里一颤,闭了闭眼。
“你在这里吗?”
他垂着眼:“如果你在,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皎皎。”他摸着那幅画,仔仔细细摩挲着画后面的墙缝,果然摸到了那扇石门。
他将手搁在石门上,仿佛那样,能同她十指相扣似的。
“我很想你。这些日子,心里太急,蚰蜒蛊的毒又复发了。”他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襟,额头贴在石门上,一片冰凉,“似乎心脏也不大好。屈术先生来看过,说这样下去,以后是长久的心疾。”
南琼霜靠在石门上,深深呼吸。
“皎皎,为什么不肯见我?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如果上次我说那些话……你不愿意,我们可以不做的。”
跟那些话有什么关系,傻子。
“我知道,你一向不大喜欢我。跟你说这些,也没有别的,不过要劝你,不要学我,受了伤须得处理,不必为了避我不见,拖着自己的伤。”
“从那瀑布上跳下去,伤得如何?怎样侥幸活下来的?有没有遇见山上野兽?自己在山上过了多少天?有没有害怕?我那晚,梦见你落入水中,筋疲力竭,一旁来了浮木,都没力气攀了,吓得要命……”
他怎么会知道。
“棋盘上是两人对弈,佛经也是两人对坐着放的,书页和棋子都有些你的气息,我知道你在这里。”
“皎皎……”他叹息着,声音隔着石门,闷闷地传过来,仿佛从前她梦魇,顾怀瑾隔着梦境唤她那般,遥远,但是想救她。
她怎么会得救得了。
“皎皎,你真的不喜欢我,我可以放手。下山也可以,不服忘忧散也可以。”他额头贴在石门上,像从前他们夜里抵着额头熟睡一般,“如果你真的不愿……”
他忽然呕了一声,噗的一大口,什么东西,溅在墙上。
南琼霜惶然从小孔看出去,耳朵里雾刀咯咯地笑:“蠢吧,这男的。”
顾怀瑾咬着拳头,将涌上来的血沫硬咽下去,唇边鲜血拉出一条直线,挂在下巴上。
“如果你真的不愿……至少也给我,报个平安吧。”
南琼霜几乎站不稳,靠着肮脏的密室墙缓缓滑着蹲下去,脑子里嗡嗡作响。
雾刀大笑着,恶鬼一般。
他不明白,她下山,他们永远不再见,他才能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