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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第1页）

第六十六章

由于没什么胃口，宁予安浅浅尝了几口青菜脆笋就放下食箸，透过酒肆二楼的窗子打量起外边过往商旅，并用余光偷偷关注坐于她对面那人的动静。

陆旻正在看暗卫送来的密信，柔黄光晕染其眉梢，矜贵疏离，神色不显山水，让人难以窥探出他所思分毫，更无法判断他如今所为。

待他将那密信置入油灯火苗处，宁予安才算准时机转过头，没去瞧那正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的信件，试图与他讲道理，“如今我对大将军而言，已无用处，如果大将军现在还不打算取我小命的话，可否现在放我离去呢？”

“而且，无论大将军相信与否，我还是想为自己解释一句，我从未想过利用那把祖辈留下的匕首来让秦氏为我做事。”

现在她与陆旻待在一起，如同被囚，处处受制，对现在外边的情况皆只能靠猜。

沈怀稷尚在菩提寺，明日才出。而对于大将军坠崖一事，沈苑与徐轩定会竭力瞒得密不透风，不敢呈报至御前，所以现今在搜寻她与陆旻下落的，也应该就沈苑与徐轩两方人马。亦或者，沈苑调动督吏府人手时，会惊动荀陌。

还有就是，她追踪李氏一夜未归，恐怕沈睿也会起疑心，察觉她与“女刺客”的个中关联……

纸张燃尽，陆旻才抬眸对上她此时看似坦坦荡荡的清澈目光，轻牵唇角问道：“吃饱了？”

宁予安一边揣度他葫芦里接下来要卖的药，一边轻轻点头。

陆旻看了一眼桌上近乎纹丝未动的饭菜，挽起衣袖执箸夹起一片剔了骨的鱼肉放入她面前的瓷碗，语气透着几丝无奈，“再多吃些，吃饱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宁予安皮笑肉不笑，也学着他的模样为他夹菜，“大将军也多吃些。”

二人这般举止，倒是颇有岁月静好之感。

陆旻眸色浮起几分悠远，心里突然滋生出不该有的奢望，妄想他与她之间的关切话语皆是出自真心，而非猜疑与防备。但很快这个念头就如同晨雾随风消散得杳无踪迹，这一点他自己都做不到，又凭什么来要求她。

……

一顿早饭虽然吃得味同嚼蜡，但好歹是填饱了肚子，把精气神也顺带恢复了。

陆旻带她去的地方，是雁石村，也就是范鉴这些年运送钱财之地。此处人迹罕至，老屋破旧，断壁残垣，本就荒凉，又因着一场春雨平添了不少萧瑟悲切。

宁予安面露迷茫，“这件事大将军不是已经弄清楚了？执金吾与李并来往的那封信件，我有好好收着。”

陆旻问道：“你可知范鉴他们因何选择此地转运金银？”

宁予安只觉得他现在问这个问题分明是明知故问，她浅叹回答：“先前还没查明这些钱财去向的时候，你我皆以为这些钱是进了帝王私库，后来才知晓，这些钱只入京兆，未入朝翎。刘枂与李并那封信件中提及少府手书，是因为我朝有一条关于货物出境的法令，商户运货出境时若得少府卿亲自盖章书写的通行手书，可走京兆特定官道直通洛水郡进入明浦港走水路抵达津门关，并免受边境都护府检查。”

她说完后，却见陆旻没什么反应，便疑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陆旻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点下颌，微笑道：“对，但有一点似乎说错了。少府特供通行手书一事，并非昭告天下的法令，甚至都未曾写入文书，它只是陛下与少府及京兆至津门关一路沿途亲信约定俗成的密令，你因何知晓得这般清楚？”

原来他在诈她。

一个秦氏还不够，他是想把她身边所有可用筹码都剔除干净。

宁予安手指揪紧衣料，看着他笑而不语。

凉风萧索，吹得人有些迷离，再这么僵持下去，两人只会越来越远。

陆旻眸色沉然，自顾自为她寻了个解释，淡声道：“谁也不能保证十足的忠心，人多口杂，宁大人没准是道听途说。”

宁予安手指渐渐放松，眼底流光一闪而过，无论她有没有所谓的筹码，但如果在陆羡之眼里她有，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人处于弱势地位时，给了台阶就要下，她浅笑应道：“大将军明智。”

陆旻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环视周围，接着有意无意说道，“这雁石村，在二十多年前，还没有这么荒凉。”

宁予安虽不知他为何提及这村落原本样貌，但想了想还是搭话道：“大将军年方二十二，因何知晓此地二十多年前之景？”

“因为，”陆旻顿了顿，轻描淡写的话语隐约夹杂着细微感伤，“我母亲曾在此地住过一些时日。”

宁予安初次见到陆旻神伤之态，可她不能确定，这是他暗含算计的故意表现，还是当真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