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闻言陷入沉默。
万诗坛纵火这一夜,看似纷乱,但这是因为他们是逆着凶手行径去追寻,其实凶手思虑极清晰。如果万诗坛根本没起火,秦昭的诗在旁边,至少会把她公然与皇帝唱反调一事翻到台面上,让皇帝不得不直视她如此多年一直在搞事的真相,同时她也是偷《东方太平论》的嫌犯。如果万诗坛起火,人们会以为《东方太平论》毁于火中,纵火之人自然是秦昭。若真有哪位皇子来到万诗坛,又能顺便杀人嫁祸给秦昭。
心思之缜密令人发直,无论事态往哪种方向发展,秦昭都必然在风口浪尖。
若真如叶长年所言,皇子因为忌惮正德司不会对皇子下手,那此次事件的真正目标只有两个,其一,偷《东方太平论》,其二,嫁祸秦昭。所谓的三个皇子都收到了信,只是让事态升级的手段而已。
偷《东方太平论》的背后之人是谁不好判断,但想害秦昭的人,是皇子。问题是,哪个皇子。
秦昭的眉头皱成了山川。
“小涂那有找到其他线索吗?”赵鉴询问打断秦昭的思考。
晋竹影摇头:“小涂尸体是在他家旁边的无人巷子发现的,头撞墙而死。他媳妇真的是今天过生日,问两句就都招了,说最近他频繁出门,不知去哪里,又跟她说家里要发大财。我派人守在她家周围,如果有异常我们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赵鉴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
“小涂偷《东方太平论》,又带檀木进万诗坛,起码两个疑点已经解开,”晋竹影见秦昭和赵鉴神色都有些落寞,故意用高昂一点的声调说道,“虽然他这边线索暂时断,待我们还可以查他们打牌时说的箭光。三个皇子都说自己收到信,这也是能探察的方向,只是需要大理寺再去一趟,我们不好出面。”
“还有能拿到我诗的人,”秦昭补充道,“若这件事发生在女子春闱之后不久,那能肯定犯罪者肯定集中在国子监。只可惜这么久过去,他们私下里应该早就传开,见过我全诗的人遍布朝廷了。”
赵鉴道:“我跟着杜卿去问三位皇子就好,皇帝给杜卿拿了翡翠手串当尚方宝剑,不说信是从屋檐扔下、被箭钉在柱子上的吗,也会有些痕迹。”
晋竹影赞同道:“杜卿若有什么不敢问的,你定然敢问出口。”
“倒也不至于。”赵鉴抬起手放在后脑勺,腼腆一笑。
“我去查箭光,知道高度和方向后起码可以锁定射箭的位置,说不定会有其他线索。今天晚了,先休息。正好晚上也看不清什么,”晋竹影打着哈欠说道,“正好我也真的累了。”
赵鉴坚持留在大理寺,秦晋二人刚走出大门,准备轻功离开时,却发现大理寺门外有一伙人伫立在侧,光线不亮,第一眼认不出身份,但第二眼就认得出来了。
是蒋总管和易秋白,和一众侍女。
秦昭不知此为何意,与晋竹影对视一眼,而后上前道:“总管与司正大人,是来找杜卿的?”
“非也非也。”蒋总管摇头。
“那是……”秦昭表情十分无辜,“父皇要抓我治罪?”
“非也非也,”蒋总管继续摇头,和善笑道,“皇上说想您,要请您进宫喝茶。说来还是你们父女连心,下官原本打算向着京郊别院去的,谁知道皇上说您在大理寺,这可不,让下官堵到人了,省得再往京郊折腾一趟。”
秦昭一愣,随机又换上无邪笑容:“蒋总管跟人家讲讲,父皇心情如何,可别是好声好气把我叫过去,然后给我一顿臭骂?”
“哈哈哈,那哪能啊。”蒋总管说着就要请秦昭上轿子,但另一只手拦住了紧随其后的晋竹影。
“晋公子,我是来找你的。”一直没说话的易秋白开口了。
秦昭顿住脚步,向易秋白看过来。
“我一个小小宠臣,正德司易大人找我做什么?”晋竹影不动声色,落在身侧的左手不知何时夹了一片叶子。
“我听闻您在帮公主洗脱罪名,赶巧,我当时也在万诗坛附近,见到些东西,不知是否帮得上忙。”易秋白没注意到晋竹影的僵硬,面色从容道。
“为什么不告诉大理寺?”
易秋白笑了:“大理寺难免会被安插进外人。这种时候,本就是外人的晋公子道显得尤为可信。想来杜卿也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不会让您二位掺和查案。”
这话听着并不十分在理。已经一只脚踏上轿子的秦昭把脚收了回来,狐疑看向易秋白。
“我真是来帮忙的,没看我都没穿官服也没带随从?再说,若我真有问题,相信以晋公子的身手,不会吃亏太多。”易秋白张开双臂,转了一圈,显示他并没有带兵器。然而晋竹影不这么想,软软一件丝绸外套下能藏的暗器实在太多,这个自证并无力度。
但易秋白如果已经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要抓人,应该悄无声息出现,快刀斩乱麻把他劫走,而不应该与蒋总管一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理寺门口,好似一定要让人知道一样。
晋竹影向秦昭点点头,而后随易秋白向另一方向离去。秦昭难掩忧色,但面对蒋总管的催促,也只得俯身上轿。
另一边,赵鉴在大理寺内盘桓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把皇子得罪到底,乓乓作响敲开卿阁的门,把正在打盹的杜晦庵叫醒:“杜卿,走,咱们现在就去盘问皇子!”
杜晦庵被惊得一个机灵,迷糊中颤声问道:“你要谋害皇子?”
“不是,咱们去盘问,是盘问,去问他们收到信的细节!”
杜晦庵此时已经清醒过来,虚弱问道:“问是要问,但真要赶如此晚的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