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闻言内心方才安定许多。
皇甫镇波紧接着忙将话题转向其他,一边细细照顾黛玉,两人就林旷和当日朝廷的局势聊了不少,虽两人看待问题视角不同,但是都各有思考,一时倒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待天色快暗了,紫鹃在一边咳嗽了几声提示,皇甫镇波方才起身送黛玉,黛玉方才反应过来时间竟过了这般久。
待黛玉回到贾府时,贾府侧门门房已快要落锁,几个婆子并未如往常般候在软轿边,都歪歪扭扭的在门房里嗑瓜子,见马车过来,车夫散去后,紫鹃下了马车唤起牵头的婆子,几人方才磨磨蹭蹭得走过来,紫鹃待要说些什么,却被下马车的黛玉眼神示意拦下。
黛玉进贾府后一直得到贾母的宠爱,贾府诸人虽然上行下效明面上奉承着黛玉但也不乏尖酸刻薄之人暗自诋毁,但自黛玉开始参加科举考试以来,贾府上上下下诸人都转了性,无论期待着逐渐式微的贾府在朝廷出现新的顶梁柱,抑或期待着闺中女儿能够打破窠臼,出当朝第一个女状元抑或女进士,能够为沉闷的当朝环境带来一丝新的气息,各个都发自内心的奉承着这位巡盐御史家的小姐。
就拿日日为黛玉抬轿子的婆子来说,哪一天不是早早候在角门出,远远看着马车来了都上前奉承着,进门也是昂首挺胸的,没有一日如这般疏散的。
待进了院中,如同往常一样打发婆子们离开,紫鹃面上不由得显出了几分意来,转念又想起七殿下待自家小姐的好,想起着府中众人若知道了,又不知要如何奉承,内心又觉好笑。
黛玉察觉到府中诸人的态度变化,当下心胸已十分开阔,只暗暗努力修习功课,等待时机。
宝玉和探春担心黛玉这般大起大落,倒是时不时来黛玉院里看望宽慰她。看到黛玉书桌上收集来的历年的状元试卷,以及黛玉细细在一边做的笔记,宝玉倒是难得放下了平日里对于科举考试的厌恶来,拉着探春与黛玉细细评论,话里话外都是对于黛玉答卷的认可。
“二哥哥向来厌恶科举考试,今日倒是长篇大论了起来。”探春见黛玉面上一片开阔,心里不禁暗自称奇。又见宝玉的转变,不由得调侃起来。
“我厌恶的乃是那些汲汲营营的人,虽不耐烦看这些文章,这些文章本身并无过错。”宝玉拿起一篇申论,却突然大叫起来,将文章甩到一边抱头道,“哎呦,好头疼!”
两人只道宝玉又在装,却见宝玉口内乱嚷嚷起来,又要往一边撞去,一时慌了神。
“快去通报老太太、二舅母并凤姐姐。”黛玉率先冷静下来,“另外叫几个粗壮的婆子过来拉住宝玉,别让他伤害自己。”
不多时,贾母和王夫人尚未赶来,王熙凤先过来了,却拿着一把刀,一路喊打喊杀,幸而黛玉提前叫来拉住宝玉的婆子们在,黛玉连忙叫人上前将刀抢过,将人暂且抱住,方才不知慌乱一片。
待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到时,两人被控制在床上,虽然神志不清,口内乱叫嚷着什么,倒不至于乱麻一片。
黛玉送走一行人后,心内暗暗纳罕,前几日林旷送来的信里,说起了一遭他在外面遇到的奇事,说是有一户人家有一个自小聪明伶俐,备受家里宠爱的儿子,某一日高烧不止突然发疯了,家里寻了多少大夫都只摇头,多少人暗自可惜。等过了两三年后,官府因其他内宅阴私抓到一个神婆,这人在牢里供出,原是这家小儿子嫉妒家中的宠爱,所以出钱施法将其魇住。这家人忙依据神婆招供的破解之法解了,这家儿子却已然失去了原有的灵性,可悲可叹。
宝玉和凤姐过了几日仍不见好转,黛玉便某日晚饭后在贾母处多留了会儿,将林旷的信交予贾母看,细细与贾母读了破解之法。过了几日,两人便慢慢好转起来。
因宝玉和凤姐的病,贾府诸人的注意力从黛玉科考失败转开了,黛玉又恢复了日常的状态,每日进宫读书,时不时去崔凤仪府上上个小课,除了牵挂着远方的林旷,日子过得倒十分顺遂。
这日黛玉下了太学刚出宫门,却听到宫内传出沉重的丧钟声。
黛玉止住上车的动作,扶着紫鹃的手摸摸数了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黛玉的神情紧张起来,那钟声却未曾停止,六下,七下,八下,九下!
天子的丧钟!
送黛玉的太监将黛玉推上马车,交代最近别出门便匆匆离开了。黛玉见状内心隐隐有所感,连忙回到贾府,告诉贾母。
不多时,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便传遍了。
国丧期间,京城隐隐被某种紧张的氛围所笼罩,随着各府诰命都入朝随班守制,压抑的氛围越发显化,城中开始实施起严格的宵禁,尚未到夜间便有各色官兵在大街上巡逻,一日里宁荣大街还响起了兵戈交接的声音。幸得有王熙凤尚在府里坐镇,提前安排好下人紧紧守住各处大门。
黛玉在房内,看着手里的书信面色沉重,林旷已然返回京城,但是尚未有暇来贾府看望黛玉。
“林姐姐怎么一脸的沉重?”探春隐隐觉察到外面的紧张氛围,思来想去还是来找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