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眼睛慢慢睁大。
宋听檐似乎也疑惑,他声音冷而平静,看向皇帝,“父皇,儿臣觉得应当和告知你们乌古族宝藏下落的人有关……”
他话里话外都分外直白,告知他们乌古族宝藏的人,分明是他自己。
这般已经算是明说了。
皇帝猛地拉住他的衣襟,气喘的跟拉风箱子一般破烂,“你……大胆……!”
他含糊不清,咬牙切齿,可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信宋听檐说的是真话。
父子俩最是玩弄权术的聪明人,一听便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着面前的儿子,昔日总待在不起眼的地方,温和平顺,不知不觉已经长大,这般高大,他年轻,他老迈,他早已不在鼎盛时期了。
他心中明白自己是活不到明日了,“朕……咳咳真是小看了你……你的胆子可……可真大,竟敢做……做这弥天大网……”
宋听檐由他拉着,“父皇谬赞,您这皇宫这么深,没有一点胆量又怎么能活到如今?”他话中嘲讽,一揽衣袖轻易打落他的手,慢慢站起身,显然连戏都不打算做了。
皇帝看他这般无礼,怒然呵斥,“你休得张狂,朕……朕还是皇帝,此事你妄为,朕还可以废了你!”
宋听檐却没有理会此言,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若是父皇,这件事我就不会追根究底。”他微微俯身,话里轻狂,“父皇,我这个便宜儿子可是替你解决了你的心头大患,如若不是我,以你这畏首畏尾、疑神疑鬼的做派,要什么时候才能将外戚这一干人等拔干净?”他说着忽而笑出来,似乎只觉可笑,“若非儿子我帮了您,只怕您百年归去,这外戚干政都还根深蒂固,外人皆不知这江山何姓……”
“大胆!!!朕……朕今日就……赐死……!”皇帝勃然大怒,却连枕头都拿不起,手无力垂落而下。
一旁的大太监甚至不敢言语一字,猛然跪下,面色已然吓得苍白,他知道自己今日听了这些,是注定活不了了……
宋听檐上前一步,抓住皇帝快要落下的手臂,话间尽是张狂,“父皇,您要拿什么赐死儿臣?
儿臣并没有做错的地方,如今文武百官皆认同我这个太子,父皇,你如今若是拿些小错来废我这个太子,恐怕百官第一个不愿意。”
他话间微转,像是提出建议,“不过可以谋逆之罪废儿臣,儿臣确实骗了父皇,让父皇以为拿了宝藏屯养私兵的是宓氏一族。
儿臣误导父皇,让父皇杀了这么多人,确实是大罪,父皇不仅可以废了儿臣,还可以此杀了儿臣。”
皇帝闻言气血翻腾,猛烈咳嗽起来。
他不可能用这个理由。
太后一党满门上下九族,全都已经杀干净了,盘踞朝野这么久,受过太后一族恩惠的又有多少,他杀都杀不完。
此时若是以这个借口废太子,那岂不是承认了他这个皇帝昏庸失误,错杀了人吗?
他不可能承认,因为他巴不得将这罪名压得更死,那是送上门给他杀的理由,不管是冤枉,还是不冤枉!
只是……他一代帝王,一个老子怎能忍受被儿子这般算计,玩弄股掌之中,还让自己将最为看重的长子冤枉废去!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忍下!
皇帝咳到吐血,面色已然惨白,“来人!来……”
皇帝扬声喝道,外头却无人应声,他看向一旁跪着的老太监,却颤颤巍巍,不敢看他。
宋听檐看着他这般,忽而轻声道,“父皇,你知道求天无门、求地不应的滋味吗?
我自懂事以来,就总在这样的境地苦苦挣扎。
你还记得我母亲吗,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皇帝听到这话似乎陷入回忆,隐约想起那个单薄弱小的宫女身影,他只记得应当年纪很少,可他想不起来太多,他一时兴起,不过玩意而已,没有多少记忆,也根本不记得。
宋听檐看向宫殿,便是这里烛火通明,也依旧太大太空,“父皇,你与皇后怄气,临幸宫女,可知皇后会怎么对付这个宫女,这宫里的狗奴才又是怎么仗势欺人?
你知不知道太医院的药有多难得,宫里的奴才有多难求,我求他们救救我那命苦的生母都求不到。
我求天天不应,跪地地不理,看着她在我面前活活疼了三天终究断了气,他们却说,正月里头宫里还死人,太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