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往事约略听出些名堂,倒觉有趣,不由笑道:“你花多少钱买的?”
女子一挥手,笑得三分豪爽七分得意:“钱是小事,关键是机会难得,我有朋友认得止戈骑的人,费了好大劲才弄到手的,你就算搬把斛川底的金子全挖上来,我也不换。”
秋往事忍不住逗她道:“你上当了,这披风旧是旧点,可完完整整,一道缝都没有,虽是碎布拼的,却并没补丁。释奴营里什么环境,若真在那里头穿过几年,哪能是这样。”
女子怔了怔,伸手往背后摸了摸,旋即道:“你知道个鬼,储后什么武艺,谁沾得了她衣服,破了才奇怪。”
秋往事道:“行军打仗,武艺再高又哪免得了磕碰?你那认得止戈骑的朋友没告诉过你么?储后在止戈骑穿过的袍子哪件是完完整整的?”
女子显然也有些疑惑起来,愣了片刻,急急摇头道:“不可能,我从那人手里买过好几件呢,找人瞧过,都说是真的。”
秋往事笑道:“你还买过些什么?”
“还买过……”女子忽地停口,警觉地打量着她,冷哼道,“想套话?歇着吧,不管几件都不卖给你!”
秋往事“嗤”地笑起来,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逗你,你这丫头哪儿来的,买这许多东西做什么?这披风的确是我的,也的确是从释奴营里带出来的,是我姐姐缝的,我没舍得穿过,但一直带着,后来井天那回走得匆忙落下了,之后回来找过好几次,一直没找着,心疼了好久,原来被人弄出来卖了。谁卖你的?柳云?严浒?”
女子呆了片刻,忽跳开一步,指着她道:“别扯,柳云严浒谁不知道,报得出几个名字便想装储后么!”
秋往事笑问道:“你是永宁的人?”
女子冷笑道:“你又是什么人?”
秋往事接着笑道:“你年纪太小,官职是高不了的,不过身手不错,门路不少,口气也不小,想来是有家世。这个时候能被派到临川,应当也是心腹,是赵先生差遣?在风都和赵翊是一路的吧?那小子长你那么多岁,自在法却恐怕还不如你,可是常被你欺负?”
女子面上惊疑不定,吃惊道:“你、到底……”
秋往事自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抛过去,说道:“以你官职虽不该见过这个,可既在那圈人里,或许也听说过,瞧瞧可认得。”
女子接过一看,见是块钢牌,花纹特异,竟是规整有序,似龟背般纵横杂错,交织如网,不由失声道:“钧天钢?!这……”翻过令牌一看,见底部刻着“永宁”二字,愈发震惊,低呼道,“永宁令!”
秋往事笑道:“既然认得,那永宁令发出去过几枚,也该听说过吧?”
女子怔愣半晌,忽地一松手,将令牌轻飘飘凌空悬于身前,盯着她道:“你抢回去试试。”
秋往事一笑,随手一招,令牌疾飞而至,未及眨眼已在她手中。女子显然吃了一惊,面上阵红阵白,忽双手掩脸大叫一声,转身便跑。秋往事忙喝道:“站住!”
女子轻轻一震,似醒过神来,停了脚步,慢腾腾转过身来,头深深埋着,刷地负手跪下,唤道:“储、储后。”
秋往事上前扶起她道:“好了好了,在外头呢,别吓着人。”
女子缓缓站起身,仍是低着头,一张脸涨得通红。秋往事不由失笑道:“你羞什么,刚才不挺神气。你叫什么?任什么职?来临川做什么?”
女子虽显然仍十分紧张,可听她吩咐,便硬着头皮抬起头,答道:“我叫刘雏,入照殿郎卫,来临川、来临川……”
秋往事见她支支吾吾,约略猜到几分,笑道:“可是来找我?”
刘雏盯着地面点点头道:“原本是储君吩咐我上望山办事的,我办完回去路上听说储后在临川,我见离得极近,便想、便想……”
“便想过来撞撞运气?”秋往事笑道,“果然运气不错。”
刘雏又红了脸,手不自觉去拽披风,忽地回过神,忙解下披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嗫嚅道:“这披风、这披风……”
秋往事见她似是十分舍不得,虽觉有些抱歉,却仍是接过披风,说道:“这是我姐姐缝的,不能给你。若拿银子问你买大约你也不要,这样吧,拿我现在穿的和你换可好?是主将的了,红色的,威风多了。”
刘雏忙摇头道:“不不,这本就是储后的,怎能要你拿东西换。”口上虽这么说着,心下却实在忍不住,憋了半晌终于还是怯怯道,“储后……那个,杀卢烈洲时,穿的是哪件?”
秋往事“噗嗤”笑道:“那身连袍带甲被劈成了两半,连人都几乎两半了,早扔了,怕是寻不回来。”
刘雏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忽又眼中一亮,问道:“那杀卫昭时的呢?”
秋往事面色微微一僵,还未开口,却见她忽又“扑”地跪下,说道:“还未谢过储后替我报杀父之仇。”
秋往事怔了怔,心下一动,低声问道:“你父亲是谁?”
刘雏抬起头,清亮的眼中满是景仰之色,大声道:“刘乐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