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灼笑问:“方侍郎,你身为吏部侍郎,难道不清楚官与吏谁多谁少?”
“微臣自然清楚,只是底层吏役识文断字者寥寥,行为规范的用语是晦涩还是通俗,于他们而言并无区别。”
“不识字可以念可以听,难道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满嘴‘之乎者也’?”
“……”
滕世通极有眼色道:“用语通俗些,更容易叫那些吏役听懂,学起来也不费事,公主实乃高见。”
“滕侍郎,”谢明灼正眼瞧他,“你倒是说说,应该怎么改。”
滕世通恭恭敬敬道:“微臣愚笨,若说得不好,还请公主恕罪。”
“嗯。”
“微臣以为,简洁明了的关键在于提炼精髓,通俗易懂的关键在于扎根基层。直接用‘严禁’、‘不准’这类词语便可,比起用大量典故警醒官吏,更加振聋发聩。”
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念出来那些差役都听不懂。
谢明灼不禁告诫自己,以后不能以貌取人。
这人虽油滑,却意外是个实干派。
“你说得很好。”谢明灼不会吝啬夸奖,也不会忘了端水,“方侍郎的担忧也有道理,但为了能够更快推广,朝廷必须有所舍弃。”
方绩:“是。”
“回去再拟一稿。”
“臣等告退。”
谢明灼:“老师留下,已叫人请了太医。”
文华殿外,左右侍郎并肩而行,一路沉默无话,直到临近吏部衙署,方绩才驻足。
“滕侍郎,恭喜。”
滕世通笑道:“方侍郎,同喜啊。”
“滕侍郎可听说过一个故事?前朝一人擅长媚上,颇得皇帝器重,从一个穷书生扶摇直上,竟成了宰相,只可惜,宰相位子还没坐热,便被抄家灭门。”
滕世通惊讶:“竟有这等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
“方侍郎还有话要说?”
方绩:“滕侍郎,这天下到底是圣上的天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
方绩袍袖一甩,不再与他搭话,兀自迈步往前。公主终究是公主,再强势也只能是公主。
文华殿内,太医院院判应召前来,为昌蔚诊脉。
给昌首辅看诊,他需谨慎再谨慎,望闻问切每一步都细致入微。
谢明灼一直耐心等待,直到院判眉心微微蹙起。
“如何?”
“这……”院判一时语塞,为难望向昌蔚。
昌蔚面色如常,笑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我只是遵循这一规律罢了。”
“什么病?”谢明灼声音冷静,心里却乱作一团麻。
她认识昌蔚也不过数月,以师生身份相处的时间更短,但昌蔚此人,绝对算得上国之重臣。
他一旦倒下,朝廷局势恐怕会经历一次大洗牌。
况且她回京之后,明显感觉到昌蔚对她态度的转变,从以前的告诫到现在沉默的支持。
她心里已经将他当成真正的恩师。
“阁老的咳疾的确是风寒引起,但……”院判内心无比惋惜道,“真正的病症在胃,噎嗝积聚,有癥瘕之症,只能服药缓解,无法根治,若休养得当,最多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