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抬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舆图,上面那个圈很明显是顾清晏亲手画的,非常圆。
这个人看似桀骜不驯,其实非常守规矩,连画个圆都必须非常圆润才行。
只是,坐在这个到处都是顾清晏痕迹的屋子,鼻翼间充斥着冷冷的松木香,胡秀儿的情绪不免有些浮动。
即便下定了决心,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顾清晏算是她两辈子第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却要自己亲手斩断彼此的牵绊,这种滋味不能细想,不然容易心里堵得慌。
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胡秀儿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顾清晏回来了,他们可以谈正事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可听着却有点不太对,胡秀儿忍不住站起身,走到门口。
只见顾清晏穿着一身青衣,头发没有挽成发髻,只在后面松松束着。
有几缕发丝垂落在脸庞,脸色有些苍白,嘴唇都有些发灰。
再一看,他手里拄着拐,抬步跨过门槛的时候,有点勉强。
以胡秀儿对顾清晏的了解,他但凡还能撑得住一点,都不会在她面前露出这么迟缓僵硬的姿态。
他那么死要面子的人,除非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了,才会这般。
想到张强一直避而不谈顾清晏的腿伤,想到顾清晏穿的人模狗样去城门口接她,想到会不会是自己来的太快,才会撞到这一幕。。。。。。。。
胡秀儿的脸色不由难看了下来,顾清晏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居然到现在腿还伤的这么严重,连拄着拐走路都勉强,那这条腿岂不是废了?
正当胡秀儿心中的愤懑不满不停累积时,顾清晏终于迈过门槛,进到里面。
书房里放着冰盆,哪怕外头再闷热,屋里也依然凉爽。
但是胡秀儿还是一眼就看到顾清晏额头的汗,见他吃力的往座椅处挪,而张强居然不跟着进屋,还退守到了门外。
忍了忍,实在没忍住,胡秀儿上前几步,一把托住顾清晏胳膊,将他连拖带拽,直接摁在了座椅上坐好。
顾清晏擦了下额头的汗,仰起头,笑着对胡秀儿道了声谢。
胡秀儿沉着脸,抬手指着他的右腿,没好气道:
“把裤腿卷起来我看看!”
顾清晏一愣,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避开胡秀儿的视线,勉强笑笑,
“没事,我只是脚麻了,现在已经好了。”
胡秀儿瞪了顾清晏一眼,直接蹲下,挽起了他的裤腿。
结果就看到,一条红肿的不成样子,似乎伤处还有积液的腿。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这样了还叫没事,那什么样才是有事?
这腿比她离开前要严重的多,十有八九又得切开一回,重新刮骨治疗。
人的骨头没有那么坚韧,几次三番折腾,腿骨会变得很脆弱,甚至被积液感染。
一旦骨头坏了,这条腿就彻底没救了,甚至为了保命,只能锯断。
胡秀儿这段日子,一边解毒,一边跟路老大夫学医术,已经能够分辨伤势的严重与否了。
顾清晏的右腿,不仅受伤的那块红肿,连膝盖都跟着红肿了。
用手一摁,就会摁出一个坑,可见连腔窝这里都有积液,已经非常严重了。
胡秀儿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顾清晏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那双好看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团,目光盯在自己腿上,不虞之色一览无余。
不由有些紧张,仿佛自己小时候做错了事,即将要被长辈责罚时的那种感觉。
但心里却又高兴的很,胡秀儿脸色越难看,就表示她越在意他。
只要她还在意,还愿意管着他,他觉得,右腿就算真的废了也没什么。